最好的清晨是一个人的清晨。
天亮了,但世界还没醒来,太阳光是柔和的,天地间是寂静的,连风儿也是徐徐的吹着,生怕粗鲁的动作会惊扰了世界的最后一个好梦,几小时前车水马龙的街道,此刻像新建成的一般干净整洁,一辆车静静地停在空旷的十字路口,像刚拆封的沙盘,假装行走的人群,静卧的车辆更衬托出沙盘的凝固。红绿灯静静闪烁,车悄无声息地驶离了这个不小心闯入的梦境。
和白天一样的楼,一样的路,一样的招牌,却像被重新创造过一般,闪着清新朦胧的光,白天的压抑、狭窄、拥堵、吵闹,全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稍显陌生的熟悉,像一个睡着的顽童,还是旧模样,却没有了清醒时的喧闹、顽劣,只剩下纯真可爱,让人顿时心生爱怜。
早起,就可以和世界分享一个秘密,它会把自己最清新秀美的模样展示给你。有一种星空棒棒糖,糖球晶莹剔透,能看到里面蓝色的海洋,白色的云,橘色的大红斑,好像把星体装在玻璃球里,浩瀚凝结在指尖,有一种超越时空的美。我不爱吃糖,但早起时,总感觉自己拥有了一支独一无二的世界棒棒糖,世界被微缩,装在玻璃球里,变成只给我一个人把玩的景观,然后加倍缩小,又变成一只完全符合我口味的棒棒糖,既引起回忆又带来期待,既甜蜜又深沉,我贪婪地吮吸着,小心地不让牙齿和糖碰撞发出声音,不惊扰这世界的美好,也不让其他人看到我的宝贝。
我更迷恋出差时早起的清晨,旅店里很少有早起的人,我便可独占这寂静的美景。有一次在平遥古城,清晨红红的太阳把荡漾着金色、红色的光铺在空无一人的街巷里,一扇扇木门紧眼,门上半旧的宫灯,青砖黑瓦的院落,像看透世事的半老徐娘,精致而沉默,远处的古城墙在晨光中端庄,肃穆,一群鸟儿排成扇状,在天空中盘旋而过,没有一只翅膀是乱动的,竟像一幅剪影,从布景上掠过,瞬间的扰动后,世界重又恢复了静,甚至更静,像一部古老的无声电影。
弗朗索瓦丝·萨冈说,所有平静的人生都幻想伏特加、乐队和醉生梦死,正如所有漂泊的人都梦想着平静、童年、杜鹃花。也许只有宁静的清晨才能给漂泊的心片刻的宁静吧!
不知从哪扇窗口,传出手机闹铃的声音,像鸡叫一般,很快,各种各样的闹铃声在不同的窗内此起彼伏地响起,嘀嘀嘀,铃铃铃,嘟嘟嘟,各种花式音乐,星空棒棒糖的魔法被破解,世界打着哈欠,颤动着醒了,我的清晨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