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刘亮程的散文,真我的表达且语言不同寻常,他自己说《一个人的村庄》是三十年前的作品,写着写着把自己给写丢了,写起了小说。当然,他的这本小说《本巴》更是如此展现出他独特的语言的逻辑自洽能力,在朴素如话的叙述中让我们剥开历史的烟尘追忆那英雄的足迹并寻找我们生命的本真。
好的小说总是在传达着作者普世的情感,书的扉页写道:“谨以此书向蒙古族英雄史诗《江格尔》致敬”,刘亮程对此类史诗曾经有过采风的经历,在有幸看过民间说唱艺人江格尔齐的表演后他的心中积淀着崇敬和憧憬之情。他说:《本巴》写的是他童年的梦。
草原争夺战写得本不是那么血腥!
哈日王----母腹中不愿出生的拉玛汗王
“策吉说,我们在梦里时,醒是随时回来的家乡。而在醒来时,梦是遥远模糊的故乡。我们在无尽的睡着醒来里,都在回乡。”
这句话也印在书的扉页上。
本巴??“阿盖说,那个形似宝瓶的母腹,是所有人的本巴,我们都将回去,在那里重新开始。”
法国文学理论家热拉尔·热奈特提出:“叙事节奏是故事时间(故事发生的自然时间)与文本时间(叙述者讲述故事的时间)之比。”
经典文本结构,显性的,表层的,隐性的,在显性感知过程以下的是作者的潜在的意脉变化流动的过程。是文体形式的规范性和开放性。
“那孩子啥本事都没有,只会玩搬家家游戏,他一路传授游戏,拉玛国的孩子大人,从没玩过这么好玩的游戏,一玩起来便上瘾,沉迷其中。这游戏的神奇在于,一旦进入游戏,人身体上的负担会减轻,年龄会变小。”
“生活本身变得没有必要了,游戏让人在轻松愉快中完成了生活。”
“地上的羊粪蛋是羊,马粪蛋是马,草叶是搭起又拆散的家。”
“哈日王说,你们从来没有站在局外看看自己的生活,所以从来不怀疑这样的生活。我不愿意出生,就是不愿过你们这样的生活。在我看来,你们赶着牛羊在大地上不停地转,只是一个笨重的又苦又累的大游戏。那个叫赫兰的孩子教你们玩的,却是一个精巧好玩的小游戏。”
“一个汗国,只需要一个人做梦,其他人去信他的梦。若都做梦,便无人做地上的事了。”
“本巴是齐的祖先所居草原的名字,那里碧草连天,在马背上放一只装满圣水的宝瓶,打马走过辽阔平坦的草原,瓶中水都不会洒落一滴。”
“赫兰又抬头看这些英雄塑像,他们为营救他而死去,又以另一种方式活在这里。他们不会老老实实的地这样立着吧。在无数的夜里,骑在马背上的江格尔和十二勇士,会迈动沉重的步子。那时候人都去了梦里。本巴草原留给这群青铜勇士,他们一次次地从宫殿前出发,把嗒嗒的马蹄踩到遥远的地平线上,一直到月落星稀,铁青色的脸上锈迹斑斑。天亮后,他们又静悄悄地站在这里。”
“每个在母腹的孩子都是赫兰和哈日王,每个孤单地待在童年的孩子都是洪古尔。”
“这个在史诗中最不安分的孩子,已经投生到人世说唱自己和本巴的故事了。”
我们在崇敬英雄缅怀英雄也是在缅怀我们自己。
“我们刚刚定居下来,过上不再四处游牧的安定日子,别处的人却一群一群地旅游到这里,来寻找我们不久前放弃的游牧生活。我们无法再回去过那样的日子,只有把游牧生活做成游戏。”
对春夏秋冬牧民转场的描写用他独特的语言:239页
“我们做牧游的,每个人都有好几重身份。就像我们曾经有两个世界,一个现实,一个史诗。在很早前,这两个世界本是联通的。现实中的人可以去史诗里的本巴,史诗里也时常有英雄降生人世,做出惊天动地的大事。”
“往回走时,人贪玩的童心会让时间加快,一眨眼就变成了孩子。而当在遥远的童年里抬起头,朝自己的青年走来时,因为急于长大,而在慌忙中长过头,很快就到了老年。”
他将人生的哲理浓缩为一个关于本巴草原的故事。
关于人类的早期生活,自古以来,我们为了土地,互相残杀,互相掠夺……258页
“策吉说,老是我们的另一处家乡。那个哈日王,一直想让我们老去,然后像他父亲一样征服本巴。他先借用赫兰从母腹带出的搬家家游戏,把赫兰深陷其中。而他自己,则用做梦游戏掌控着这一切。整个草原在他的操纵下,又回到最初的游戏里。这些游戏搅动了草原上多年不变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