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握瑜回忆起她偷偷看的第一本小说,令我想起了我记得的第一本小说的阅读经历)
其实我已经记不清是几岁了,6岁?7岁?但我还记得那个场景,在昏暗的房间里,我坐在地板上,合上书,因为时间太久,一种强烈的想吐的感觉,让我有点害怕。
那是某一年的寒冬腊月,家家户户忙着蒸糕蒸馒头。我们小镇上专事蒸馒头的那家人家是我的女寄爷家,男寄爷在酒厂工作,可以搞到最好的酒糟酒曲,因此她家的馒头酵发的特别好,女寄爷家房子大,独立的院落,一个宽敞的天井,姐妹也多,连襟们也个个勤劳。我记事起就在轮到家里蒸馒头时看在那里,负责点红点,顺带幻想一下院子里那棵葡萄藤长满青葡萄的美景,然后再饱餐刚刚起笼的新鲜馒头,并且负责把自己弄的到处都是面粉屑。
可是,那一次,我居然缺席了。因为我 迷上了一本书《木偶奇遇记》。午后大人就去寄爷家帮忙去了,我死活也不愿去,即使新鲜出笼馒头也诱惑不了我,我就要呆在家里看书。当时看书看了什么情节内容,现在全忘记了,记忆里全是零碎的东西。我清楚的记得一个词,“阁下”,那是年幼的小镇孩子第一次接触这么文绉绉的词。记得匹诺曹的长鼻子,仙女妈妈,记得两只坏狐狸,还记得“灯芯草”,因为70年代末,灯芯绒风靡,如果过年时候我能有一件灯芯绒外套套在我的破棉袄外,那是一个很大的惊喜。我是那么喜欢“盖比都”老爹,以至于我日后给我女儿寻找《木偶奇遇记》的最佳翻译版本时还纠结于是这个翻译,以此为标准。小镇人家会有几棵自己的大树,成才以后会请木匠上门打家具。我记得小时候家里也有过木匠,我会盯着他看,幻想成盖比都老爹。
很多年里,人们常常骗小孩说,你撒谎了,看,你的鼻子变长了哦。其实人到中年,反而淡然,不就是一本经典的童话故事,不就一个可怜的倒霉孩子在成长路上的磕磕绊绊吗,和其他经典的读物一样,来丰富阅读者的童年和体验吗。
后来,我也给女儿读过,我对于整本小说的体验是忧伤的,一如我当年的感受。那时,天色已晚,我发现自己已经滑落在宽宽地板上(祖上传下来的老房子唯一值钱的东西),四周静悄悄的,我抬起头,感觉有点恶心。大人们带着新蒸好的馒头回来了,母亲跑进房间要给我吃,我说我想吐,吃不下;外婆说,唉,这孩子,跟她姨一样,看书时间太长了,她姨小时候看书也看的吐了。外婆的口气里又是怜爱,又是自豪,连带那天的场景,深深印在我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