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以食为天……
万物生灵，说说这只鸡 （一）
最近老夏和手工社美食美味项目的小伙伴们忙着研发一款新菜谱，一面是老夏驱车去遥远的安集海村里去寻找最好的干辣椒，一面让人去远远近近的村里去寻找最好的土鸡。
我们找来不同村落里的土鸡，不同毛色不同肤色不同品种。我们都有一个判定：最好的土鸡一定在最接地气的村里！
结果，我失望了！大部分从村里找来的都是肥肥大大的新品种，肉多肥厚，虽然也只是喂玉米和麦子，从皮下脂肪到鸡胗子和肝脏肠肚都是厚厚的脂肪！一位小伙伴感叹：天啦！都是些脂肪肝高血脂症的“三高”鸡啊！
老夏走访了很多村落，得到的答复是：如今哪里还能找到那种以前的老土鸡啊？我们都是集市上买鸡苗，现在都是改良品种，长得大肉多；也不太像以前完全散放，任由奔跑了，更容易养肥。
问题是，这种肥鸡，怎么烧出来都容易出来一股弥漫的似鸡毛又似鸡粪样的腥臭味啊！除非把它用油煸干了，让鸡肉的蛋白泛出焦香味，并且用无数的葱姜蒜和辣子去掩埋……
于是免不了又怀念起三十年前……
那时候还没有所谓良种，从粮食蔬菜到各类家禽和畜类。地里的作物，今年留几颗做明年的种；左右邻居商量着选一只种公鸡，剩下各家的母鸡就自由恋爱，年底自己家留鸡蛋自己孵小鸡。
那时候的蔬菜除了长得小产量低，但黄瓜有黄瓜的香，青菜有青菜的味，一窝老韭菜都能吃出点它家近亲野韭菜的风味来。各种瓜果，那时候都没有现在好看，一律没有今天超市里这么又大又水又甜唯独缺乏应有的香味……
莫非，科技进步的使命只重在提高产量？
莫非，所谓良种的培育是要消灭蔬菜和果实等原本的味道让它们趋向共性？
倘若这样，老夏宁愿不要千篇一律缺乏风味的傻大个，我宁愿回到三十年前的小而丑，小得有原香，丑得有本味！
万物生灵，说说这只鸡 （二）
想起去年去过贵州，难得在那个多山的地区见到许多三十年前的老品种，从高山自留品种的水稻、旱地谷子，到各类的蔬菜。
我至今仍记得，当那口粮食从锅里盛入碗中的时候，我热泪盈眶如同饿急了重见食物的孩子。那种腾腾的热气中弥漫的就是三十年前的食物的味道！我亲眼看着主人用柴火铁锅很简单的烧出一盘家常小油菜和小白菜，那种特有的清香让人至今刻骨铭心！
当偌大的华夏无垠的九州再也寻觅不到一口从前的味道的时候，我怀疑我生错了星球！
越是到了中年，越过不惑，老夏觉着，我对食物数量上的追求已经逐渐消散，对原生和本味越来越苛求！
当我在富产瓜果的新疆吃不到最本味的果子时，我宁愿带着小伙伴翻山越岭去捡食山谷里的野果，那种本真的香味只有品尝过的人才会刻骨铭心——大自然赐予人类的本真之味，一如人类的初恋，不只是情怀，更是信仰！
也是在贵州，我遇见了一小群温暖的民间力量！
我有幸了解到那里已经有一些人在做一件了不起的事：收集、保留和传播作物老种子！他们以纯民间的力量志愿者和义工的形式，从许许多多地方搜集来各种可以自行留种复播的老品种，然后通过各种方式传播开去……
当我听到有这群人存在，并亲眼所见亲口尝到他们保留下来的一口老品种粮食和蔬菜的时候，我觉得任何言语都无法表达敬意，眼泪却先模糊了双眼。
我心里第一个联想，就觉着站在我眼前的是古希腊神话中的西西弗斯，在良种优化的大潮流里，也许，要把一块巨大的石头推到山顶注定是徒劳，它最终还会滚下来。但西西弗斯的伟大之处，恰恰可能在于明知还会滚落却还要不断努力！
老夏也知道，我所推崇的新自然生活也是如此！
车水马龙的街头，疾步如飞的当下，所有人都在忙于快速致富，谁又愿意给自己按个暂停键来听老夏讲身·心·容·灵、讲自然之美和分享修自然之心呢？
唐吉可德式的勇猛？还是西西弗斯式的无畏？
万物生灵，说说这只鸡（三）
老夏来不及细想，好在也没有很多时间听人议论，我大部分时光都和小伙伴们拈花惹草，或捡食野果。
今天，为了烧一只有味道的鸡，一个新菜谱，结果又跑了很远很远的路。
我知道，附近的村庄我是很难找到我理想的老品种土鸡了。于是我从山沟里进入，找到山里最深处的哈萨克牧人家，在那里我真的见到了最古老的土鸡——腿脚细长脖子细长浑身几乎裸露的土鸡，腿脚细长身手敏捷会飞过毡房飞过树顶的土鸡，还有见了敢和牧羊犬搏斗见了生人会咄咄逼人誓死捍卫的斗鸡……
这些老品种都是牧民们自己孵化小鸡，满草原随意奔跑着。有些跑着跑着就钻了铁丝网去了国外哈萨克斯坦国，有些跑着跑着就野惯了再也不回来了，也有些是草原上偶遇了真野鸡产生了真爱索性私奔隐姓埋名去了他处……
一年到头，留下来的鸡也都身心敏捷但个体很小，一般都在八百克到一公斤半之间。
我有幸在哈萨克朋友的毡房里被请吃过一次鸡，一年多的鸡只比鸽子大不了多少。主人很擅长做羊肉但不会红烧鸡，剁成四块直接扔锅里用山沟里的水煮了一大锅。马粪炉子上，整整煮了两个钟头，把煮一只羊的一锅水快煮没了，鸡肉才开始见软烂。揭开锅盖，一点盐进去，那鸡肉的原香把毡房都快要顶起来了！
也是那次，我们馋嘴到连鸡骨头都恨不得一点点嚼完（可惜骨头真太硬了，扔地上都铮铮作响），无论肉还是汤，都是极少有的鸡的鲜美。哈萨克朋友平素极少吃鸡，他们热衷于羊肉，那天他端着喝汤的碗，笑呵呵的，一边用不太熟练的汉语说：“这个嘛，好！比羊嘛，好！”
你看看，虽然都是两条腿跑着的鸡，但鸡与鸡还真区别大！
原生的品种，生长的环境，食物的结构，喂养的方式和态度，都是造成一只鸡，一只与众不同的鸡的重要因素。
万物生灵，说说这只鸡（四）
这里又想起老夏遇见的一位朋友，她和她先生坚持在新疆北部的草原上放牧老品种的新疆褐牛。她反对集中养膘式的圈养，也反对人为增加的配方饲料，她认为牛就应该在属于自己的草原上自由散漫的生长。最固执的地方，是所有的小牛犊她们都让牛们自己发情自由交配，从不干预。
据吃过她家牛肉的人都说：她家的牛肉是最纯正的牛肉，无论红烧清炖卤汁，都格外有牛肉的本味！
她自己说：我家的牛肉，有爱情的味道！
老夏初听，瞠目结舌，牛肉何来爱情的味道呢？
后来才知道，如今饲养家畜的行当早已产业化和流程化，牛羊们发情谈恋爱怀孕下崽早已不是牛羊自己的事儿了，那是人的事。每一个环节，每一个流程，都有工具和药物来控制！
不是所有的牛都可以发情谈恋爱生儿育女的，根据人类的观察和判断，推选出优良者。用不着交配也无所谓七情六欲，用工具把种子取出来再播种到许多其他牛的身体里。根本就用不着理会这头母牛是否中意那头未曾谋面的公牛……
科技发展至今，这些帮助人类繁衍生息的技术果然被更大面积的运用于畜类，不知道它们有何意见？
也不知创造人类和万物的上帝是否看到？不知他当年要在苹果园里创造一个亚当，一个夏娃算不算画蛇添足？
老夏在此也善意的提醒：那种很容易信誓旦旦向人承诺“下辈子我变牛变马也要……”的同志，你可得考虑清楚了！
越往后投胎，变牛变马怕是没有那么有趣了哦——至少你没有权力再向人类索要七情六欲、爱恨情仇！
如此看来，一只小小的鸡还只是冰山一角！
背后的深味，可能老夏再说几十年也未必说得完——人类技术与工具的与时俱进，你能说不是日新月异的？
——新疆·老夏手工社 2017.10.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