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
少年是在夏天到的涠洲岛。上岛的时候,满岛的花事尚未尽,满眼都是蓬勃的生机。
涠洲岛,一个死火山小岛,这里一切都是粗野的,像是带了火山的戾气,生命土生土长,野性难驯。
少年来到这里,只提了一个粗帆布包,一双白色的布鞋已经显示出了岁月的痕迹。双脚踏上岛屿的那一刻,他心里某个房间的门,像是找到了钥匙,吱呀开了,记忆如潮水,如氤氲,喷涌而出,但是他却说不清楚那是什么。
少年进了旅社,这家叫做盛夏光年的旅社,遍布着海洋的气息。
七月的时候,他跟朋友说:我要去涠洲岛。
朋友诧异:为什么选择一个仿佛与世隔绝的小岛?
他喝一口干马天尼,说:那儿像是有前世。
朋友便笑着拍打他的肩膀,你的前世不是在珠珠、咪咪、圆圆身上?
少年笑了,这一串绮丽的名字,都是猫。
他来到这里的第一个傍晚,去了海边。这里的海与众不同,到处是火山坑口与水的景色,仿佛一个个口含着水,风吹浪打的,说不出的旖旎。
他抬起头看着将落得夕阳,天边的云被晕染成一片美丽的紫红色。
就在这时,他听见一声少女的惊呼。
循着声音,他飞快跑过去。
少女穿着白色的裙子,站在海边的岩石上,向着海洋,大声呼唤着。
刚才隔着距离,走进,他才听真切,像是一个男人的名字。
他也没靠过去,只是远远站着。
夕阳渐渐收起了光辉,天色暗下来。
少女从岩石上走下来,看到少年,笑笑,没吓到你吧?
少年摇头。
“这个时间很少见外面的人来,你是旅游吗?”
“不,我来找前世。”
她嫣然一笑“你知道吗?这些火山口里,有很多故事。以前大家有了不能说的心事,放在心里又太重,就来这些火山口,细细诉说。你看,潮涨潮落,所有的故事都被带进海里了。”
少年出神地看着远方,他记得,十年前,曾经在南三岛的海边,他和朋友捡起一个瓶子,忽然两人心血来潮,各写了一个愿望放进去。朋友说,海的彼岸是美国,遥远的美国。
他们并肩往前走去。
少女说:你知道夏布吗?麻丝做的,经过整整五道工序,一匹布竟是要足足一季才能做好。
她攥着衣角。
你叫什么名字?
他们往前面走了几步,少年看到了旅社。
“我叫睿杰。”
睿杰一晚无眠,在梦里辗转,一个接一个,像是过了几个世纪。
第二天一早,他决定去晨跑。
出了旅社,经过长长的堤防,是往海边的方向,早上的岛屿,雾气未散,阳光刚起,透着水汽散发出橘色的光。
他经过海滩的时候,远远看到像是有人影。
缓缓跑过去。
一阵风吹来,水汽渐散,他看清了,冷汗一直从头顶流下。
他只能定定站在那里。
晨光中,少女穿着白色的夏布做的裙子,跪在其中一个岩石口,头低垂着,头发盖住脸庞,橘色的阳光从她头顶的方向倾泻而出,裙摆在一汪水里,随着水流轻轻摇曳,裙子腰部以上是暗色的深红。她的双手被绑着,双手合十。
少女死了,用最慈悲的姿态,就在这烟水里,袅娜得像一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