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艳丽,微风轻柔,这个冬天因为有了雪的陪伴,空气虽冷冽但润泽。一只灰鸽子从窗前掠过,我突然又想起那只小小鸟……
十几年前的一个春天,端一大盆水洗衣服时,腰突然剧烈疼痛, 就像机器的齿轮卡错了档位,顿时动弹不得了。医院检查结果出来,腰间盘突出,需绝对卧床休息两到三周。起初的三四天里,疼是剧烈而持续的,任何一个姿势都不能缓解,我趴在床上忍受腰部疼痛的同时更忍受着生活不能自理的烦躁,医生开了药,消炎止痛的,只是点儿心理安慰,突然长时间的卧床,让我更觉头昏脑涨,没过两天竟茶饭不思,头晕目眩,心烦气躁了。
好在当时家里有几本喜欢的书,余秋雨的,胡适的,鲁迅的,沈从文的,还有郑老师收藏的一大本散文集 。万事开头难,熬过了前三天的极度不适,后面的时光似乎就简单了些,因为那以后的日子不仅有这么多好书读,重要的是窗外突然来了一只小鸟,当时我家楼下有几颗矮矮的碧桃,虽然我看不到它,但确定每日都来的那只小鸟,就是同一只,它每天上午十点左右或下午两三点都会落到窗外那棵碧桃上嗓音清亮明媚的鸣叫。有时急促紧张,似乎在呼唤,有时清明婉转,似乎在歌唱,也有时轻松惬意,似乎在闲谈……每当听到它鸣唱时,我就放下书,闭着眼睛,静静的听它那曼妙的歌喉, 世界在它的鸣唱声中变得宁静、干净,仿佛遍地都是鲜花嫩草,漫天都是五彩祥云。当时只觉得这小鸟或许就是专门来陪伴我的,它知道我被缚在这方寸的小木床上是如此的落寞!也或许它是来向我倾诉的,因为我从它的歌声里听到了躁动、期许和惶恐。我知道自己这样想是牵强的,是完完全全的主观臆断,因为或许它根本就不知道我的存在,但无论如何我是爱上了它的声音,着了魔一般,我会闭着眼睛仔细倾听它的鸣叫,也会用手机录下它的旋律,反复播放,这种揣摩仿佛能慰藉我的灵魂,我似乎能读懂它内心深处的江湖。
一天,那只鸟儿又在枝头歌唱时,我的脑袋灵光乍现,从食品袋儿上撕下一片儿塑料,放在唇边,轻轻的吸、吹,模仿着它的叫声,突然它停止了鸣唱,似乎在认真听我的呼唤,我停下时它便叫起来,然后它停了我又吹起来,我惊奇的发现我们——我和那只鸟在互动,貌似在交流!尽管我们的往来是那么不可思意,但我们真的在演绎一种沟通!我不懂鸟语,这样学鸟鸣是小时候一个哥哥教的,那时用的是树叶,树叶厚,声音出来自然低沉了些,这偶尔得来的塑料片儿却是更能贴合这小鸟儿的嗓音。
如此奇妙的对话,大概持续了十来天,我终于能下床的时候,就迫切的想知道有这么漂亮嗓音的小鸟是个什么样子?那天我隔着窗子终于见到了它:麻雀一样灰色的羽毛,形体比麻雀瘦小一点,脑袋极为灵活,滴溜溜几乎360度的旋转,在枝头机敏的跳来跳去,左顾右盼,鸣叫不已,它那日的叫声似乎有些许不安。我静静的看着这个可爱的精灵,拿起塑料片儿吹出一串安静而舒适的问候,告别那段有它陪伴的日子,感谢它这些天带给我的欣喜和温暖。后来,楼下的碧桃被砍掉又种上了龙爪槐,就再没有看到过那只小鸟!
那只其貌不扬的,灰色的、有着金子一般嗓音的,小小的鸟儿,我始终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之后忙碌的日子里偶尔也会听到同样的鸟鸣,但我心里总是莫名的肯定它不是我曾经的小鸟儿!
这几日,腰突然旧疾复发,又被牢牢的困在床上。窗外是冬天,楼下没有了碧桃,更没有了那只小鸟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