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娃

江娃比我大几岁,单名一个江字,所以大家都叫他江娃。在我小时候的印象里,他是一个很不合群、非常凶狠的孩子。

江娃爸在单位里搞工程,长相不凡,前庭饱满,大背头,两眼又圆又大,放着光,唇上永远留着两撇小胡子,举手投足潇洒利落。江娃妈在当时最火的商业公司上班,宽大的脸庞,厚嘴唇,大嗓门,是个风风火火的女人。她也很能干,做的香肠、腊肉、粽子什么的都很好吃,还总是给我家送点。不过,据说江娃爸妈关系紧张,经常吵架、打架、闹离婚。他们对江娃也不怎么管,管的时候就是一顿毒打。

江娃继承了父母的长相,其实眉宇间颇有几分英气,胖乎乎的圆脸,眼睛很大,嘴唇像他妈,有些厚,总是张着。但是江娃那双大眼睛却总是露着咄咄逼人的目光,其实也就十来岁的年纪,却天天显出一幅凶神恶煞的样子,教人一见就怕。他似乎很早熟,少言寡语,独来独往,没有什么朋友,也从来没见他笑过。

江娃对于小孩子们是恶梦般的存在,谁要是惹到他或是被他缠上可没什么好果子吃,所以大家都远远的躲着他。江娃在单位里玩似乎找不到什么对等的乐趣,所以他总在外面混,到处跟人打架。他圆乎乎的脸上、眼角或者是额头,不是这儿就是那儿,似乎永远有一道道鲜红的破了皮的伤痕。有时候是在外面跟人打架打弄的,有时候是被他爸揍的。

大概是因为我们两家关系还不错,江娃倒是没有欺负过我,但也几乎没有一起玩过。在他眼里,我大概也就是个小屁孩儿,是耍不到一块儿的。我只记得有一回他给我拿来一把能发射火柴棍儿子弹的火柴枪,问我 “耍不耍?拼给你!”(“拼”是四川话的发音,“送‘’的意思)。这种枪的制作方法比较复杂,当时属于高级玩具,我自己不会做,有人送给我当然求之不得。可惜不久我就把这枪给弄丢了。江娃知道后显得非常生气,但似乎又无可奈何,毕竟都已经送给我了,所以只是瞪圆了眼睛说了一句 “啊?!早晓得不给你!”……

我家搬家后我就没再碰见过江娃。后来听说他初中还没毕业家里就找门路托关系送他去参了军,海军。我难以想象江娃穿上海魂衫后该是什么样子,好像总感觉会不合其身。

我曾经以为经过军营的锻炼,江娃从部队复原后,或许就能过上一种比较正常的生活。但前两年听说,江娃死了。是吸毒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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