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忘记自己为什么来到这里,他们都叫我看守。
我只知道这里是最罪恶的四十四号监狱,常年充斥着刺鼻的血腥味,腐臭味或是消毒水味,令人作呕。我忘记自己为什么到这儿,也忘记自己怎么来到了,这里的犯人都叫我看守。于是乎,我便承担了看守的职责。手握一根锈迹斑斑的铁棍,上面残留着些许深红,散发出淡淡的腥气。挨着向昏暗的走廊深处走去,用铁棍敲打笼门,发出沉闷的声音。于是我便一天天的这么干着,没有其他的人看守,只有那些"穷凶极恶"的犯人陪我说话。
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被定义为犯人,他们有什么罪?一号牢房慈祥和蔼的老奶奶,永远用平常缓慢的语气与我交流,或是安静的坐在那里,低头缝缝补补。她说如果有一天能走出这个监狱,那我将她缝的毛衣送给她的儿女。眼中流转出万千深情,动人心魄。她是得了很严重的臆想症吧。她的儿女若真的在乎她,怎么从来没有看过她,四十四号监狱怎么可能从来没有人来过?那扇斑驳的大门落满了灰。
五号大门蜷缩着一个小女孩,她不爱说话,总是沉默地盯着自己瘦弱的身躯,好像已经习惯了沉默。我尝试与她交流。开始她是有些抗拒,一双大眼睛惊惶地望向我,生怕说错什么。于是她习惯用眼睛诉说。我问过她身上的青紫,她便岔开话题,试图规避事实。不过她确实有一双很美丽的眼,闪烁着无邪纯真的光。这样一个可爱的小孩,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呢?可是四十四号监狱从来没有人来过,那扇斑驳的铁门上落满了灰。
日子就这么平常的一天天过去。直到有一天,我看见上方的吊灯发出刺目的红光,穿透耳膜的尖锐的嗡嗡声此起彼伏,一切都警示着我往一个方向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一切都指向那扇铁门的方向,从来没有打开过的铁门一 一开了。
那些犯人出乎意料的从牢房里走了出来,但他们没有逃出去,他们静静恭候在门的两侧,好像在等待着什么。直到我来了。我望见刺目的白光。眼睛在适应长久的黑暗后,几乎顷刻间抵触亮光,我的眼于瞬间眯了起来。我感觉熊熊烈火在胸膛燃烧,而此时我才知道,监狱里的空气是多么的寒冷、潮湿、阴暗。原来那是一扇为我打开的门。
离开那扇门的方法很简单,失去自己所珍贵的东西。于是老奶奶失去了自己为子女织就了几年的毛衣,小女孩失去了她那双明亮的眼眸,画家折断了他的笔,痴狂者失去了他的书本。
眼前出现了一座台阶,明明是白色的,目色却一片血红。当我迈上第一节台阶,我看到老奶奶10年未见的儿女,是我一 一她的邻居年年在陪她过除夕夜。我好像想起了什么,视线定格在那件毛衣上。于是它破碎了,老奶奶在遥遥处笑的沧桑。我看见重男轻女的家庭中畏畏缩缩的女孩,是我替她报了警,于是她幸免于难,活了下来。但她再没有了家,也没有了那双眼。我踏上第二级台阶,踏碎了女孩的梦。我听到了很远的地方,在那扇门边,女孩高兴中带着些许落寞。但她在笑,第一次为自己而笑,笑得那么明媚而阳光。
他们说,这四十四号监狱不该有我。他们说,这扇名为遗忘的高墙不该囚禁我。于是他们失去了自己的一切,以换来我的自由。他们说善良的人不该被遗忘,那善意终会冲破铁门,送达光明。
于是四十四号监狱再没有看守。他们也不该被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