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小狐仙,知不知道我外婆在哪里,我很想念她。
她不回应,无声无息。
我去问水晶球……
水晶球里没有看到小狐仙毛茸茸的大尾巴,我似乎是推开了一扇门,一闪身就进去了。
我进到一片茂郁的松树林子,林子中间有一小片空地,我站在略微有些潮湿的空地中间,面前的脚下一横一竖叠放着两捆芹菜。芹菜的根茎粗白洁净,叶子翠绿欲滴,中腰被一缕草编的绳索扎捆着。我莫名其妙的盯着两捆芹菜,心想:芹菜有什么好看的呢?
绕过芹菜往前走,突然就走到了冬天里,冬天的阳光很热烈,而空气却分外清冷,暖阳抚摸着我的右脸庞,将光影投在黄土墙上的基部上,砂石很粗砾,黄土将它们紧密的黏在一起,阳光和阴影将黄土墙面斜斜地分割开来。阳光和阴影有什么好看的呢?
继续往前走,突然感觉眼前一暗,又璨然一亮:满天都是明亮的星星,个个很大颗,闪着亮光。夜空像一个巨大的漫圆形的盖子,笼罩着下面起起伏伏的小山坡,小山坡上生长着几棵高大的乔木,小枝左右延伸,叶子倒是真的很奇特,一簇簇间隔着距离生长在枝丫上。
这些有什么好看的呢?但是,忘记了我来是为了什么,我想回去了。
扭头往回,迎面是一所小房子,推开门便跨进了屋内。我站在黑白相间的马赛克地板上环顾四周,第一眼便看到了瘦如纸片的一个男人,他像极了扑克牌上的小丑,穿一身红黑相间的套装,站在转椅后面,转椅前面是一面镜子。
觉察到某种不安定的因素,我极力想从这个空间里分离出去,挣扎中有一种撕裂的感觉,很难受。那个人间突然生气了,冲我做出鬼脸,我挣脱不掉,便妥协了,顺从他的安排坐到了椅子上。
他从我背后伸出手来抖出一条围裙给我围脖子上,然后伸出剪刀极其麻利的剪掉了我的长发,三五剪刀之后,他示意我照镜子。我看看镜中的自己:头上顶着一丛寸发。我郁闷极了,皱起眉头,他却得意的哈哈大笑起来。
在他的笑声里,我渐渐有了清晰的意识,有一个我慢慢离开那个身体,缓缓往天上升去。
待意识到自己是自己时,我斜依着床头的三个枕头,手中的书还是停留在刚翻开的那一页:马伶传。摸摸头,长头发还在。
夜很静,外面下雨了,耳听淅沥的小雨敲窗声。
放下手中的书,只觉怅然。
天花板上的顶灯,兀自认真地亮着,灯罩里有一只小飞蛾,爬一阵飞一阵再乱撞一阵。
二层床的栏杆上,垂垂地坠下一团白裙,然后铺展开来,似刚熨烫过那般妥帖平整,没有一个褶子。
小狐仙在上面坐着。
我仔细的研究这是什么布料,既有垂坠感又细腻,像是织锦,又比织锦的经纬细密而且薄的多,想了半天还是想不出来。
“仙姐,这是什么布料呢?做成衣裙这么好看。”我觉得自己问话的口气里带着那么一点点不好意思和讨好。
那白裙微微的飘了飘,又飘了飘,像是有风的样子。半晌,她悠悠地吐出了两个字:“天蚕。”
“是天蚕丝啊,天上也有蚕吗?”我有些惊奇。
悠悠地又等了半天,她才说:“地上有的,天上都有。”
“那我外婆,是不是在天上?”我等不及再客套,忍不住就直接问她。
“不在。”小狐仙回答的很干脆。
“那她现在在哪里?能不能让我看她一眼?”我有些着急了。
眼前的那一团白裙飘然而下落到地板上,轻盈盈地没有一丁点的响声。小狐仙背对着我,她簪着高高的发髻,发尾顺着背心垂到腰际,拖着长裙缓缓往门外走。
“看了第一眼,还会有第二眼……不如不看。”她慢慢的边说边走,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门外客厅的黑暗里。
房间里一片空寂,拾起书看了两页又放下,我失眠了。
光脚跑去客厅五斗柜里摸出沉香线,燃上一支放在床头小桌子上。关门回床上躺下,侧着头看烟气袅袅上升。
香烟初时缭绕,随气息左摇右摆,而后渐渐回归平静,笼络成直直的一束,直通天花板。
沉香幽宁,雨声渐息,感觉眼皮重了一些,又重了一些,便阖目睡去。
昏沉中听到有人叫我,睁开眼睛站起来,只觉四处黑暗,不知身在何处。
蓦然觉得自己是无所从来,又无所去的人,一时间就像傻了一般杵在那里。
有点冷,也许是睡衣太薄了些,我缩起身体,抱着自己的胳膊。
隐隐的感觉左前方似乎是立着一个人,低着头,侧对着我。定神一看,是妈妈的五妹,我的五姨。
我的内心欢喜极了,许久没有见她,怎地这时候就见到了。急切间我却讲不出话来,也迈不动腿。她并不将头扭过来,脸色不太好,笼罩着暗沉的黑,神情郁郁。
僵持间,她开口说话了,那是埋怨里又夹杂着失落的声音:“我的衣服不好看……”然后,慢慢将头转了过去,身影渐渐变小,消失不见。
我怅然若失,似是失去了很珍贵的东西。她不和我叙旧,她不来我跟前,她不听我说一句话,她走了。
有一些伤心,没有离开,仍在当下站着不动。
眼前又出现一丝微亮,寻着亮光看去,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弯腰坐在一张床上,右手抚摸着褥子,边抚摸边抬头向我这边看,双眼空洞无神,凄凉地说:“房子漏水,褥子太薄了,我冷……”
“外婆……”我张开嘴巴冲她大喊,但是嗓子仍旧像是被卡住了,发不出来声音,只有顺着她的手势看:她那粗糙的满是骨节的大手,一遍遍抚摸着床褥,那单薄的床褥。
伤心越积越浓,我的眼泪忍不住冒出来,泪花涌盖了外婆的身影。
我抽泣着,漫天的悲伤朝我涌过来,她们两人对我,是从来没有过的陌生。没有笑容、没有亲近、身在咫尺,却似是海角天涯。
终于听到自己的哭声,睁开眼睛,枕头上湿了一片,挨在脸边,又湿又凉。台灯亮着,黄色光洒遍一屋之地。
门口有什么东西在响,我泪眼婆娑往门的方向看去,只见门把手自己往下扭了扭,白色木门缓缓地开了一条缝,客厅的暗夜挤在那条缝里。
门缝渐渐宽了一些,又宽了一些,黑暗里闪出两只蓝盈盈的眼珠子冲我放着幽光,又听见“喵”的一声,乖乖的大脸从门缝里挤了出来,虎斑条纹在它背上流淌着扭动着。
我翻身滚到床里侧去睡,一把拉过被子蒙住头,不去看它也不让它看到我。
它呜呜了两声,便不做声了,一会儿,脚垫踏触地板的声音一溜烟的远去。
我累极了,又沉沉睡去。
未完,待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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