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吃上饭,没有见上面,也没有断了联系。偶尔老赵会发短信,偶尔美丽也会发短信。老赵表达思念,美丽则诗意地抒发对生活的抱怨。
有半年没有联系。美丽做了一次大手术,半个月后,又继续疯狂地工作赚钱。不如意事常八九,美丽有一次情绪低落,说了些很丧气的话。老赵也安慰,很抒情地安慰,但美丽其实不上心。
美丽第二次手术准备的时候,自己有些吓坏了,又发了短信。老赵有时回复得快,有时好几天才看见。美丽手术完了,回来短信嘲笑他不敢回复;老赵过了好几天问:可以去看你吗?美丽说已经上班了,而且不能说话,要恢复需要好长一段时间。老赵叮嘱好好休息,有机会一起吃个饭。
有一个阴沉沉的天气,美丽快下班的时候,给老赵微信说:我今天有时间了,也能说话了,中午一起吃饭吧。好久老赵没有动静。美丽说:快下班了,那我回家吧。好几天老赵说:我一般不看微信,用短信比较多,你中午有空吧,一起吃饭。美丽说:天热,怕热,不出去了。
有时老赵会问一些事情;但是,美丽告诉他:你不必觉得欠我什么,你也不要想多,我不是来和你重续前缘的。老赵说:什么缘不缘,我只是心里有个牵挂。
有次,美丽周末太闷了,老赵说,开车出来溜达溜达,我这儿有一些上好的地瓜,你来拿吧。美丽嫌路远,不想出去,再说手头也有。
美丽发了单位的贸易群,问老赵,你不是有土特产吗,何不拿到这里来吆喝一下。老赵发了一些图片,但是定价高,美丽还不好意思问,她若卖出去,她如何从中赚差价,所以就不了了之。
美丽有一天终于打电话说:自吸泵是坏了,还是需要修,你有空过来看看吧。老赵很痛快地答应。快11点的时候,老赵来到。自吸泵有半年多没用过,·老赵说长锈了,但是可以修;又说谁给你安装的当初,怎么这么不合理?
美丽说,不是你吗?美丽想起有一年某样东西老赵也批评不好,美丽说是你干的,你都忘了。
老赵常年在工地上领着一帮人干水电,有着手艺人特有的智慧和油滑。他幸亏是心底还算善良。所以无偿帮助过美丽。慢慢地接触多了,老赵就喜欢上了美丽。美丽觉得老赵也不赖,但是嫌他矮小,说话舌头大,文化低,常年跟泥土、建筑打交道,也不够体面。
美丽知道老赵真喜欢她,领她去买衣服,她嫌眼光差,不买;带她出去看山看水看雪,美丽想去玩的地方,他都想去,美丽从来没给过机会;给她好吃的东西,不管是买的,还是家里产的;他们认真谈心,热烈拥抱,但是老赵没法令美丽满意。
所以美丽经常闹分手,老赵一遍又一遍地把她追回。
最后还是闹掰了,美丽想尽办法,才要回了放在老赵手中的信用卡;老赵当时正承包了一个山头,投了不少钱,常用美丽的信用卡临时倒借一下。
美丽要回来之后,就和老赵彻底分了。这是第二次分。
第一次分是仅仅一个多月的时间,美丽意识到自己的荒唐事,在外地住了一个多月后,回来告诉老赵分手,老赵红着眼睛走了。
两年后,美丽在家后面的市场遇见了老赵,一来二去,又在一起。
第二次分手后的美丽,在一次颓废落魄之际,给老赵发了短信,老赵,是有着天然大度的胸怀?还是像偶像剧中的痴情人那样不改前情?或者有着更不可叵测的人性?
美丽没管那些,她偶尔翻老赵的微信,发现老赵的事业有了些规模,她想,也许山头还是发展的不错吧。美丽加他,实际上是想跟他合作做生意,但是土特产有点贵,美丽就没有把自己的意思告诉老赵;美丽后来想,车库里的自吸泵,可以麻烦一下老赵的;之前找过一个人,想让他帮修,不过人家很客气地拒绝了。
所以老赵在三年后,再一次,出现在美丽面前。
美丽应该比以前好看了吧,至少老赵微信上看过她的照片,表扬了她。但美丽两次手术,没有了病痛之灾,心情不错,越来越爱捯饬自己,这都是真的。也真有不少人开始表扬美丽的美丽。
美丽不大好意思正眼看老赵,也许,彼此的小心思,都不是太糊涂吧,都不那么冠冕堂皇说得出口,所以,大家就唠一下家常。
问问工作,说说单位,谈谈事业,聊聊家庭。
老赵忽然言辞激愤起来,把自己女儿的成绩全部归功于自己,痛骂了老师这个群体,并说——没有师德,鄙视;然后又把美丽的家人——一位颓废的美术工作者嘲讽了一下,说永远没有出息。
美丽很惊讶,惊讶到来不及反击。
老赵修好了自吸泵,美丽送了他几本书,然后就此作别,也是第三次彻底分手。
下午上班后,美丽给老赵打了电话,就上述两个问题,义正辞严地开始反驳;老赵很惊讶,但仍然坚持自己的意见,而且还说,美丽就是这么强势,你看,你的强势又开始显现出来。
电话中断,可能是老赵那边有事,也可能是老赵招架不住,也可能老赵无意沟通。总之,电话匆匆放下。
美丽发了朋友圈,说了这件事情,立刻招来一大圈人的点赞。
晚上,美丽想了想,为自己竟遇到持有这种低等认知的人,感到好笑好气,拿出微信,告诉老赵:你该是有多恨我,对我的职业和我的家人,予以机关枪一样的射杀,你很痛快是吧,但是没有老师,你怎么会有今天,你的孩子怎么会有不错的成绩,而且马上去参加高考,你嘴上积德,你不是还有俩孩子吗;道不同不相为谋,这么肆意践踏我的尊严的人,我不想再交往,电话微信都拉黑吧。
很痛快。
美丽去年第一次手术室切除了子宫,但是她发现,病痛祛除了,软弱也祛除了,她仿佛是做了一次变性手术一样,性情大变,很有superman的风格了。
怼天怼地怼亲戚对领导怼家人,美丽的人生觉得过得很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