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才升起,千村都披着弱弱的清辉。鸡子们感到了,高叫长声,似乎宣告夜的结末。
才四点。蛐蛐们还在叫。
推开被子,坐起,穿了衣服。野外的凉气,阻挡不了我。不知是哪里的小村,昨夜我就随地在这儿卧下了,睡时一空繁星,醒来满山月华,未见早霜。
五年前到过这里。我在后山地块间转着,所有的地块都斜坡向下,没有一块平展。村子是最小的单元,它们的土地大气得让人惊呼,连着的两个山洼如果推平,能超过一个城市的布局。
我见到一片小蒜,不算多,根根直立,如竖着的绿线。我弯腰拽一把搁到嘴里,一嚼就是清奇的山野香。用劲太大薅出了下边白色的疙瘩,嚼几下微辣,但那里有刺激的不适呢?
如今没有少时对它亲近,但心生的欢喜让我驻足多望。大岭高坡,少人问津,却香高气清,真符合这大开大合的氛围,能走进我的心里。
见到它时,我走了几十里了。
沿着庄稼人开辟的小路,我转山。草丛里的隐约,开始长出几多微紫的菊花,或者是浅白。小蒜是劲头十足的山里少年吧,菊花却是一点也不事铅华的小村姑,只举几把小小的伞,站在或者走在山径,无声微笑。它们默默静静里,一山的秋景都靠过来了。
秋饰太多,但这小蒜和菊花足可留我。那夜,我在几株洋槐树间安排了自己的行李铺盖。我躺下,望着不远处大城市无数的灯火,享受这脚下几十里无人打扰的僻静,点燃我的烟,惬意地哼起了童谣。野兔从我枕旁驰过我没有理会,山鸡的轻掠更不会让我分心。几里外山道上那几杆路灯,很近又很远的样子。
我睡着,一觉到天明。我睁开眼,一个老先生在我不远的地里翻地,他没有惊动我,我翻身起来时他面带微笑看着我,嘴里噙着自卷的旱烟。他没有问我多余的话。他脚下放着棉袄。
那晚,我的被子上承接了山里的早霜。
今夜,还是此地。我醒,大山还没醒,山下的人多在梦中吧!夜昼交替,影绰不清,我身下的这大坡如汪洋里的一块冰山,还似乎漂浮在夜气的大海。
披衣,去走走,反正我是醒了,就不计较惊扰大野。星没几颗,月辉清淡,我的步子开山过岭,就如五年前的跋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