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夜晚,我的灵魂拄着拐杖匆匆出门,忘记了它手腕上明显而有力度的瘢痕,瑟缩在四下无人的黑色里,没有披一件大衣。
它打开了腿骨,逃到月色里哭泣,见到过荒芜而充满呜咽的旷野,看到鼓楼上突兀现出的居民的脸,女人的指甲划破了男人的面颊,留下血痕和悲泣。
它嘶吼在每一段无始无终的交际之中,人类的情感与歇斯底里都显得毫无生机。
男人把烟灰弹到发霉的窗框外,企图消失在包容心强烈的浓墨里,不被察觉也自然不被遗忘。多少个十年的老夫老妻在胡搅蛮缠的日子里匆匆过去,充满了年岁灰尘的褶皱不发出只言片语。几声呼应的犬吠变成淡紫的愁绪,衬托出男人冷漠眉头下隐藏着的性欲却偏偏难以勃起。
他们低声轻语着“我是多么爱你”,身体却诚实到连几层皮肤都依稀可见。我的灵魂似乎厌倦人类的欲拒还迎,维护着自己的特立独行而游走在长满刀刺的齿轮之中。被无数个混球殴打践踏过的女人的身体,镀了金光一般躺在男人的床上呼吸。
它对人类的交合聚散感到抗拒而尽力抑制自己,刺耳的呻吟和雷鸣冲破了鼓膜,吼叫声被一齐丢进天际。夜空出奇静谧,人类和人类的肉体连在一起,心脏却不知道被丢进了哪里。
灵魂对着人类们叹息哭泣,鼻涕擤到了粘稠的黑色米粥里——那像黑夜一样的物体。
诗人的灵魂在发出声音,像极了动物世界的猴王哀嚎,面对着自己将要失去的王座和配偶掩面而泣,细菌钻进了战斗失败的皮毛血肉里。
岁月就如同星海里溺亡的游客,在每一片斑驳里重演悲怆的剧本,阴阴翳翳。
多少罪恶和希望在明天升起,多少颜料丢在了昨晚的星空里。多少对男女分分合合散散离离,多少场苦难失去了原本意义。多少个人类一败涂地,多少个灵魂再无归期。
我的灵魂成为人彘,在每一个凄惶的黑色里,了无生息。
江蓠子
2018.12.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