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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里一直连绵降雨天,直到中秋节那几天才放晴,为了保证收成,母亲提议我们一起去帮亲戚收稻谷。我听到消息时有些隐隐地兴奋,求学在外,算起来已经有十多年没有收过稻谷了,如今能再体验一下,心中按奈不住的欣喜,又有机会大显身手了!
然而理想总是丰满的,才干了两天,我就累得腰酸背痛,右手还起了三个大水泡,额,被现实无情打败了……
小时候,家乡的人都是种植两季水稻。第一批水稻成熟时正值大暑,酷热难耐,但为了赶上第二批晚稻,天气虽热,也必须在立秋之前将第二季水稻种下田去。这忙碌的十几天必须得争分夺秒,简直是和老天爷抢时间。
这是农家人最繁忙的季节,学校都会放假给老师和学生去收稻子,在外打工的人这时候也要请假回家帮忙。大伙从早到晚都在田里忙活,收割了早稻,又紧接着耙田再种上晚稻,全家齐上阵,人人忙得像个陀螺,这就是“双抢”。
(话说小时候我还抱怨过杂交水稻,因为它产量实在是太高了,收成也好,收起来太累……果然是吃太饱了
)
快到了收割的季节,外公冒着清晨的露珠先去田里放水,随后回家磨好镰刀,把扁担和谷箩先带到田里去。外婆则在家把装稻谷的麻袋都检查一遍,如果发现有破的地方赶紧补好,接着又把粮仓打扫一遍,把晒谷子用到的扫帚和梳板都找出来。
到了收谷子的这一天,大人们先是扛了打谷机放在田埂边。打谷机主要分为三个部分,机身,侧板和滚子。一般都是家里的男主力来扛沉重的木制机器,但是劳动力薄弱的家庭妇女也只好亲自上阵了。
我上小学那几年,家里亲戚待自家稻谷收好后都会来帮外公外婆收,这是我们这些小孩子最开心的日子。家里的表兄弟姐妹年纪不相上下,都爱热闹,到了收稻谷的日子我们便有机会聚在一起,往日清静的田埂上,因我们的到来开始变得欢声笑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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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舅舅每年都会帮我们准备小镰刀,那镰刀我记得上面布满了密密的锯齿,让我想到鲨鱼尖锐的牙齿,若是被它咬上一口,那还得了。结果有次不小心真被咬了一大口,直至现在我的左手无名指上还留着半月牙似的疤。
割稻真是一件辛苦活,加上又是水田,增加了收割难度。我们卷着裤腿,赤脚下田,好在田中没有蚂蟥,人们才肆无忌惮的在田里忙活。大人小孩都人手持一把月牙状的镰刀,先从稻田边缘的一端割开一个口子,将割好的稻穗放在田埂边,接着俯首曲背收割,不一会就割了一大片出来。
第一次割水稻,我不知如何下手,割的稻谷不是过短就是过长,家人在旁细细教导,先是左手张开虎口,朝禾蔸处外一推,右手的镰刀快速地对着左手掌下面的禾蔸割去,刀口要微微下斜,不要贪快,割了一把就放一把到簸箕里。但小孩子哪里能耐心听下去,加上背上的太阳如火烤一般,割稻的双手也被叶子割出道道红刮痕,衣服帽子也被汗水浸湿,随便割了几下就去别处玩了。
小孩子们或是去帮踩打谷机的踏板,那时全靠人力,没有收割机和烧油的打谷机;又或是把田里割好的稻谷搬到田埂上;又或是去打谷机旁边帮开袋子。我那时候什么都好奇,好奇打谷机那飞速旋转的滚子,不断扭动的稻穗,听着谷粒在打谷机里噼里啪啦的飞溅的声音,若是偶尔有一两粒飞到脸上,只得吃痛远远逃开。
大人们看到我们到处在玩也没有办法的,任凭喊哑了嗓子也不会来乖乖帮割稻子,所以就不断给我们派新任务,像是去井边打水啦,帮递稻谷啦,去晒谷场翻谷子啦,去帮扯秧苗啦……
我那时喜欢拿着镰刀在田埂里乱舞打发时间,外婆见到此景怕我受伤就会大声制止。但贪玩的小孩子才不听呢,换了个人少的地方又继续玩起来。
若是无聊,我就蹲在母亲旁边催促她回家,她脸颊边滴落的颗颗汗珠,因劳累发出浓重呼吸声,衣服背后因汗水而映出的盐水花纹我都清晰的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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割稻最开心的事情就是抓稻花鱼,这也是每一年双抢的重头戏。等大人们开始犁田,我们表兄弟姐妹几个就带着水桶和捞绞下田捉鱼了。
我有个小表哥平日里最是机灵好动的,是抓鱼的一把好手,他捉鱼的本领令我望其项背,所以我喜欢跟在他后面,帮他提桶。
每次发现了鱼,他先是悄无声息地滑过鱼的身边,鱼儿似乎没有察觉到危险,接着小表哥看准了时机,捞绞又轻又快地捞下去,鱼儿就被逮住了。抓到了鱼,小表哥就会兴奋地举起来给大家看,这时大家都会发出欢快的喝彩声,田里又是热热闹闹一片场景。
前段时间,小姨特意让从未割过稻谷的表妹去田里体验,看到她割水稻和抓鱼的略略笨拙的样子让我不经想到以前,哈哈,我之前或许也是那样的呢。
现在家里种水稻的人没有以前多了,许多人把稻田租了出去,改种茶叶或是直接荒废,种的水稻也从两季稻变成一季稻或再生稻,进城务工的人们则直接买米吃,渐渐摆脱了种植水稻的日子。
如今,以前热火朝天的“双抢”似乎成了遥远回忆的代名词,知道它的人老了,小的一辈则大多没有听说过。
(文章来自小羊同学咩微信公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