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抽时间把我上次去做的一个专访挂到了网上,这个视频八分钟的时长留给的是一个年轻媒体工作者,他叫刘剑宇,是湖南省常德市汉寿县电视台的一名记者,原本他打算在与女友相恋两周年的日子向女友求婚,结果就在求婚前的一个星期,他被确诊为再生障碍性贫血,无法继续求婚。他的女友从朋友口中得知求婚的事情之后,说出了这样一句话:“他现在病了,所以让我来跟他求婚吧”。11月20号,他的女友穿上婚纱,走进病房,像病榻上的刘剑宇说出了那句“你愿意娶我吗?”
这算是我今年知道的第二个关于创意媒体人的故事,一个是今年五月的奥美文案猝死的故事,另一个就是刘剑宇病倒的故事,其中一个就发生在我身边,而且是我的同学。
这几年来关于创意媒体人的生活状况的报道越来越多,大多数报道都是关于创意媒体人的健康问题,比如最有名的莫过于陈逸飞先生的英年早逝,也似乎从陈逸飞先生开始,大家逐渐认识到创意媒体人的另一面,似乎光鲜亮丽的背后有着更多不为人知的悲哀。我是一个年轻的广告人,也曾经是一个媒体人,虽然我涉足创意媒体行业的时间不长,但我经历了一些事情在我得知刘剑宇的事情后一股脑的都翻出来了。
大学还没毕业,我便进入了电视台,成为了一名记者,也许是幸运,进了电视台不到一个月便自己独立做一档节目,是关于消防的专题类新闻节目,一周一期,一期十五分钟。因为我爸是记者的缘故,刚到电视台的我对这一切都不陌生,虽然我爸是平面媒体的记者,我进入了广电系统,但是关于新闻报道这档子事情,其实也是相同的只是媒介形式和表现形式稍有区别。正是我的轻车熟路,我成了那一批进入电视台的新人里面唯一没有被骂的,当然我也没有竞争压力,因为我所在的栏目组就我一个新人,而且另外两个同事,一个是我的制片主任,一个是节目主播,我就负责除了上镜之外的所有事情,从采访到拍摄,从文案撰写到节目剪辑,包干。和我同一批进入的其他新人则被分到了一档日播新闻,这是频道里面最重要的栏目,当然也是人员最多的。
我记得进台不久,当时我的前辈,现在很好的哥们小胖哥就在一个很偶然的机会说了一句让我记忆深刻的话:“台里又来这么多实习生,我们这些老人凭什么要对他们好?他们这些实习生就是我们未来的竞争对手,现在不打压他们对他们凶一点,将来抢了我们的饭碗,吃亏的是我们的自己。”小胖哥的这句话无情的揭示了媒体实习生的“凄惨”境遇。当然类似的话我还听到过不少,大多都是说电视台的实习生就是免费的劳动力。
新人被老人欺负是很常见的事情,很显而易见的就表现在机器的使用上。每次在机房剪辑,非编机都得先让老员工用,等他们用完或者休息的时候你才能利用那些碎片时间做自己的节目,所以最开始的时候,我基本上都被排到了晚上才能上机器剪辑,每天下班都是凌晨一点。这其实很正常,习惯习惯就好。
在电视台,尤其是一些省级媒体,对待实习生挺不厚道的,很多实习生抱着一腔热血进来,时常是被现实揍得鼻青脸肿。不少实习生在电视台实习了一两年也没能转正,不仅一分钱薪水拿不到,还要自己带钱来实习。而且就算转正了,那也得先由实习转为见习,由见习转为栏目聘,由栏目聘转为台聘,最后才能台聘转为局聘,到了局聘,也就是被广电局聘用了,你在电视媒体的工作才算真正稳当了,而且这时候待遇也算不错了,最近两年广电系统也开始推行同薪同酬,台聘的员工和局聘员工享受的待遇差别也不那么大了。电视台毕竟是事业单位,体制内的单位就得遵循一些体制内的规则,明显的就是资历决定排名,尤其在台转局、评职称、选拔管理人员的敏感点上。
在电视台,给我最大的感受就是熬,比方说我刚进台里面的时候,我的制片主任正好忙着评职称的事情,评“副高”,又是准备材料又是写报告啥的,那时他四十五岁,按理说早就可以评副高了,但是他是部队转业分配到电视台的,不知道什么原因,级别比别人低一级,从初级记者开始评级,而且每个级别之间又限定了年份,因此这之间不光牵涉到你的能力问题,发了多少报道,做出了怎样的成绩,更要命的就是时间,你必须熬过这些给你规定的年头,你才能获得更好的回报。
我记得之前我的一个同事,当时他二十八岁,他可以说是当时频道里的一个奇葩,他几乎在所有节目待过,而且我进去的时候他已经在台里好几年了,而且他刚从我所在的栏目组转到了那个日播新闻的栏目组,但是他转了栏目之后,还得从实习记者干起,第一个月连工资都没有,只象征性的发了一点加班费。现在三年过去了,据说他过得不错,成了主力记者,收入什么的也比较可观了。
“记者是吃青春饭的”、“记者干不了一辈子”、“做媒体不是长久之计”……身为一名曾经的媒体人,这样的话记者听得多,见得也更多。现在的媒体中记者大多是二十几岁的年轻人,而媒体的人员流动率更是非常大,有三年以上工作经验的记者在媒体中绝对可以称得上是“老”字辈。 像我之前说的小胖哥,他到今年离职的时候已经在台里面干了五年,绝对的老前辈。年初,我的一个同学,想去电视台实习,体验一下媒体人的生活,我便找小胖哥想办法让她过了一把瘾,当然她在里面待了不到半个月便出来了。而我同学实习的时候带她的那位“老人”也不过刚进去一年而已。
媒体人的事业绝对是份艰苦的工作。常年上夜班、常年睡眠不足、常年生活规律颠倒……这些对媒体人来说早已习以为常,哪里有新闻,哪里有事件发生,哪里就有记者们的身影。“很多事件突发之后,记者到的都比我们早……”提起记者,警察这样说。
作息不规律是创意媒体人的共同点,不管是记者、编辑、广告人、设计师还是程序员。虽然我现在由媒体人转变成了广告人,但这一点是完全没有转变的,经常我熬通宵赶方案的时候,我的不少媒体朋友也在朋友圈里晒自己加班的苦逼状态,不过我幸运的是熬完夜完成了方案,我就可以好好休息睡一觉,而他们还得继续正常上班……
关于我离职。
我当时所在的电视台是一个市级电视台,我在那里工作了一段时间后十分习惯了那里的工作节奏,原本创造性的工作内容,因为许多原因成了机械性的工作,这个,我想应该归功于我们许多媒体人的自我审核能力,很多内容不能报道,尤其是我当时做的消防节目,这种政法新闻限定的更加严格,什么样的措辞什么样的角度都规定的死死的,几乎没有任何空间让你自由发挥,那一腔新闻报道的热血也在时间的磨砺下消逝了。同样的,我的其他栏目的同事们,大多数人每天也只是得过且过,按部就班的每天出去采访,轻车熟路的写着几乎相同的稿子,在稿件数量的要求下,稿件质量能合格就算不错了。在这种环境下,我有种感受,那就是你能眼睁睁所见未来十年二十年之后的你是什么样的,而你所要做的就是按部就班的等时间走过这十年二十年。而我更想要相对更自由更有挑战性的生活,想把兴趣变成生活最重要的组成部分。
进入广告业纯属偶然,但偶然中又有着必然,总觉得象谈恋爱一样,早晚会遇到,逃也逃不掉,就是命中注定的感觉。我觉得我本身很幸运,我能把工作当兴趣做,很多人工作只是为了有收入是为了养家糊口,但是我是真的很爱做广告,虽然很累,可是这是我的爱好。也只有你把喜欢的事情当工作,你才能真正把事情做好。所以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是会选择广告业,我算是入对行了吧。
现在想想,带来了不少快乐,也开拓了我的眼界,毕竟形形色色的人都要接触,许多行业你都需要了解,而且创意媒体人尤其是广告人又是一个永远需要接触新鲜事物的一群人。大多数人会认为创意媒体人总是走在前沿,是最不容易落伍的一群人,其实恰恰是这群人最容易落伍,不是这群人脚步慢,是世界变化快,不提前几年做好预判,等到趋势降临的时候就已经落伍了。
自从成为了一个广告人,因为工作的关系去了不少地方,见了不少人,这是最令我兴奋的一点了,也引来了不少小伙伴们的羡慕。不过他们羡慕之余,广告人的加班可能就会让他们高兴不起来了。至少从我的角度来看,加班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我习惯了,现在也成了一个资深夜猫子,毕竟有句话叫“半夜三更三种人,妓女嫖客广告人”,不是还有一本杂志就是《第三种人》嘛。关于加班,我这么看,加班真是这样行业的陋习,加班也分两种,加的班是有价值的,为一个精彩的创意而加,另一种加的班根本就是浪费生命,至于浪费生命的原因,也许是你自己低下得到效率也许是你碰到的奇葩的客户。
经常有人问我的工作是什么的时候,我说做广告的,他们一般都是想到的是创意人满脑子的想法,惬意的工作环境,自由的空间,是狂热的梦想家,夜猫子,拿着高薪,衣着光鲜,品味独特,而且结交着许多所谓的高层人士。其实,现实是遗憾的,就像文章开头说道创意媒体人的健康问题,的确创意人这一族群,健康真是一个大问题。
其实和大多数人的想法不同,创意媒体行业不仅是脑力劳动,更是高强度的体力劳动,昼夜伏案,饮食不规律,颈椎病、胃病都成了许多创意媒体人的基础装备。与其说创意媒体人是受尊敬的,不如说他们是创意民工。
当你在餐厅点菜,能因为不爱吃而不付帐吗?但创意媒体人的现状就是客户可以随时不付钱。没有用,不付;修改费,不付;客户改主意了,不付;客户用了不喜欢,依然不付。很多时候没有人知道一个创意能带来多少价值,而且,在关于创意部分的付费经常隐藏在媒介、活动、制作等费用里面,几乎没有人愿意为一个创意付费,尤其是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想法,虽然人们常说创意是灵魂,但就像我们难以对灵魂定价,创意也就无法定价了,很多时候无价就是没有价值。
很多创意媒体人满脸菜色,披星载月,很多时候他们和吸血鬼唯一的区别就是还能呼吸。大家都谈论着同行猝死、病倒的新闻,吐槽着自己的生活,也希望,有一天自己不会变成一条“猝死”的新闻。
我在网上看到这样一段关于广告人的话,用作结尾,即使我今天聊得十分片面,但创意媒体人的生活可以很苦,也可以很有趣,人生苦短,要苦中作乐,做点自己爱做的事情。
“我看过很多写广告人的文章,也有很多采访涉猎到广告人的工作和生活,可是你如果不亲自来体验,不曾披着晨光走出办公室,不曾黑着眼眶熬过夜,不曾试过广告人的状态,你就永远体会不到真实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