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和一切有关的东西,都是在这里,这一片片类似的海洋里诞生的。那时大气里还没有氧气,也没有臭氧层,靠着海洋的保护,生命首先在海洋里诞生。经过几亿年的进化,一些生物从海底升起,越过水陆两栖带,来到海滩上,洗掉身上的烂泥,燃起一堆火,煮起咖啡来。
总而言之,我们在浅滩上抓螃蟹和鱼,远离半岛,走在退潮后,光滑的海底泥地上,林小小总是走在前面。同我们一起捕鱼的是海鸟。林小小撩起连衣裙,缠在肚子上,她的腿沾满黄泥,直到膝盖。我们两个手牵手走在灰色的水坑里,或浅水沟边沿,陷到淤泥里,用脚趾触摸,又相互依靠着把腿从泥里拔出来。
有时,她连大腿都陷到了泥里,我就环抱她的腰划一个半圆把她拯救出来。有时,她滑倒在地上,看着泥水咕噜咕噜在响,水泡接连爆裂,而她自己在泥里越陷越深时,她就在那一直乐一边呼喊着救命。她在浅滩上拾各种各样的东西,有五光十色的贝壳和奇形怪状的石头,并把它们统统放到旁边的塑料桶里。
接着,浅滩上慢慢变得昏暗了,西边布满了低沉的乌云,阵阵海风吹皱了海面,把海鸟的羽毛也吹得竖了起来,远方传来沉闷的嗡鸣声,从浅滩向外望去,一半是万家灯火,另一半是大海的深邃神秘。
我提着塑料桶,跟着她走过浅滩。她好几次要我帮她把腿上的泥巴洗干净。洗脚时,她坐在废弃的已经掉了漆的小木船上,双脚并在一起,我慢慢地用木瓢把海水淋在她的腿上,脚上。她的头发在风中飞舞,有时把整个脸都盖住了。
我记得,在我们向酒店走回去的路上,林小小在我前面跑着,跳着,突然,她轻轻叫了一声,坐在潮湿的地上,两手捧起左脚翻转过来,看看脚掌。我马上来到她身旁,跪在地上,一块淡绿色带尖的碎片刺进了她的脚掌。可别弄断了,她说着,并用两个手指捏住碎片,飞快地把碎片拔了出来。她没有带手帕,于是拿起连衣裙的衣角,却又不用它去擦干净伤口。她把我的衬衫从裤子里拉了出来,用我的衬衫的边角擦她的伤口,伤口是弯月形的,这时,鲜血已经不怎么流了。
血已经不流了,我说。林小小却说,不能不让它不流,伤口得干净。她狡黠地看了我一眼,两只手撑在地上,左脚搭在右腿上,把脚向我伸过来,开始吧,齐先生。
我抱住她的脚踝,闭上眼睛。她的脚散发着淡淡的淤泥和海腥味。我把脚凑近我的脸,嘴唇凑过去之前又看了眼伤口,我先尝到的只有烂泥味,我吐了出来,又吸着,用舌头轻轻压,又吐出来,逐渐什么味道也没有了,我睁开眼,看见她躺在我面前,一脸娇羞地看着我。
然后她把脚缩回去,看了一下伤口,两只胳膊向我伸了过来。我过去蹲了下来,她慢慢地贴在我的背上,她的胳膊交叉在我的胸前,我用胳膊拖着她的双腿。她问我沉不沉,我说,背着全世界当然沉了。她就开始笑,说,大叔,你哄女生的方式太老套了。我就陪她一起笑。慢慢地觉得背上的呼吸变得均匀了。疯玩了一天,终于熬不住了。
到了酒店,我轻轻地侧着身子打开了房门,又轻轻地用手肘关上了门,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到了床上。从行李箱中的医疗箱找出了碘酒和棉签帮她仔细地沿着伤口的边缘由里向外擦,并用消毒纱覆盖用绷带缠好。
帮她盖好被子,看着她熟睡的样子,又忍不住亲了她一口,就出门寻找那个装满战利品的塑料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