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野鹤啊,请将飞的本领借我一用。
仓央嘉措的绝笔诗让人心头颤抖。洁白羽毛下飞翔的灵魂画面何等潇洒恣意,振翅凌空飞向无际蓝天的自由向往如干渴者奔赴甘泉水般迫切和期望。
阿拉善右旗的路标在宁夏中卫和甘肃武威,金昌,张掖的途中多次遇见。熟悉阿拉善,皆因仓央嘉措。
听闻最多的传说是,蒙古喇嘛阿旺多吉所著《仓央嘉措秘史》和“密传”《琵琶音》的说法。“于火猪年当法王(即仓央嘉措)25岁时,被请往内地。”“次第行至东如措纳时,皇帝诏谕严厉,众人闻旨,惶恐已极。担心性命难保,无有良策以对。于是异口同声对我(仓央嘉措)恳求道:‘您已获自主,能现仙逝状或将形体隐去。若不如此,则我等势必被斩首。求告再三。仓央嘉措无限悲伤,话别之后,遽然上路,朝东南方向而去……此后,他经打箭炉至内地的峨眉山等地去朝山拜佛。然后,又到前后藏、印度、尼泊尔、甘肃、五台山、青海、蒙古等地云游,讲经说法,广结善缘,创下无穷精妙业绩。清圣祖康熙五十六年(1717年),游历北京,半年后返回蒙古阿拉善旗,以此为驻锡地而活动于蒙古、青海一带。乾隆十一年(1746年)圆寂 ,终年六十四岁。
后来,我反复想过,为什么会倾向这种传说?一个才情俱佳的诗人,谁会让他在23岁或25岁时就离开?即便销声匿迹到尘埃样平凡,生命里的欢欣和真挚仍然会如河水在某个地方静静流淌。
我不愿看到他死去。
那个被高原紫外线晒得面孔黝黑的孩童,跟在母亲身后劳作,看着属于他们的草地,牛羊,雪山和白云,还有小伙伴,无忧无虑。
我会在未来几天内去阿拉善,但不是现在。从边缘线上行走,无法避开,它的疆域太大,横跨了内蒙,宁夏,甘肃和新疆。要在这么广阔的空间去寻找一个人的足迹如大海捞针,什么也抓不到的无力感在戈壁沙漠上空飘浮。
离开母体之后,生命开始以个体形式存在到消亡。孩提是终生里最透亮最无邪的时期。
在瓜州,要去看两个人。一个是汉武大帝,一个是大地之子。
太阳初升,迎面而来的光束耀眼,戈壁滩没有绿色可供露珠栖身。在我童年记忆中,每一个雨后的早晨,附着在生命之色上的晶莹让人忘却肚中饥饿,身上寒冷,路上泥泞,还有那些破旧落后的门舍,年久失修的墙壁,粗暴的骂仗和委屈的泪水。多么美好的世界,从一滴露珠上向你招手。它随着太阳渐高而消殆。空气极度透明,气温还没有来得及升高,路上车辆极少,路面随山丘高低起伏,感受戈壁晨光的同时,我一直在脑补大地之子图片之外的真实细节。
第一个看到的人物雕塑是《汉武雄风》,之前是《戈壁方舟》,钢构气息与戈壁荒寒相通,生气偏少,除了手持相机换着角度拍晨曦的专业爱好者之外,人迹罕至。一统天下男人的雄才大略和霸气表现在棱角分明的脸型,刚毅的眼神和帝王的装扮,颔首俯视大地的神态令他的后代子民需仰视,他的身下和后方,茫茫戈壁无限延伸,他在打通西域的道路上留下的印迹让历史充满魅力。去时驾车越过没有停留。
号称密瓜之乡,风电之都的瓜州县比想象中大气。12万多人口,全民全域旅游背景下,县城酒店大大小小星罗密布,几条主干道正在整修,施工现场到处隔断。它县敦煌也就百十公里,为了避开人流,决定入住瓜州,顺道看看。瓜州早饭的包子店让人吃了一惊,一种包子馅里只有一种蔬菜,而且全是长条,品种有红萝卜,甘蓝丝等,不加其他,味道单一,完全颠覆了爱吃包子者的认知。这般开眼界的事在永昌县也有,手提吃过水果皮垃圾袋,死活找不到街面上的垃圾桶,无奈之中求助酒店前台,她顺手一指,就在路边。我二次出去在路边寻觅,连配电箱都摸了,仍没找到。她隔着玻璃门看我窘相后出门指点,终于在脚下低于路面形似下水道管盖下才看见久未谋面的垃圾桶。
瓜州戈壁滩已经建好的雕塑艺术长廓里应该还有《无界》和《风之语》,都是大师手笔。由于事前没攻略,随意停走,没能目睹其真容。执念要去看孩童,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如果落雪了,在这干旱的戈壁,东方之子会是什么模样?大地为床,星月为被,褐色躯体和白雪映带。。。。。。恬静的神态不会为这些外围的存在和变化而做丝毫改变,而我们,却被外界左右的太多。
于是,我再次想起仓央嘉措。
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14岁后入驻布达拉宫的仓央嘉措以后的日子里的矛盾,完全体现在这首所谓的情歌之上。一边是自小无拘无束的乡间生活,一边是被宗教和政治绑架的傀儡修道。倾城的卿女不过是过往自由生活的向往中的具象而已。流浪街头的他,才是上天赐予真性情的仓央嘉措。如果没有这股对人间烟火气的执着追寻,这位藏族诗人不复存在。
青海湖畔,天空湛蓝,油菜千顷,群鸟翱翔,我倒是希望仓央嘉措永远停留在这人间仙境,一洗强加于身的尘埃,如另一个大地之子,供世人敬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