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航
雾海连天。
魅红色的车尾灯,在黑暗中暗自观察熬通红的眼。像电影断片的点,极速向前,点连成线,线拉扯成面。在不断蜿蜒中寻找答案。归家的人总有方向,从哪来要到哪去。
无论如何逃离,都在大山的胯下。到了黑夜,人就是瞎子。于是人们总说未知会出来作祟,我向山上看,仿佛我便是未知,寻找一切未知的同类。山上总会幽幽冒出光,跌跌撞撞的影子。夜与雾色模糊一切,在此刻前行的影子,人们把他叫做鬼。
雾像奥斯维辛集中营里的毒气,一层一层厚重地压下来,在雾中行走的影子,企图借着看不见亦或者叫做不存在的星光点点步履维艰。雾要把一切勇敢绞杀,人们高举着火把,雾是操纵者,逃离的影子,摆脱秩序的影子,借着雾色出走。未知的总是像针尖,在皮肤凹陷不断收缩坍塌的毛孔里,就这么猛猛的刺穿扩大,恐惧就一丝一丝的钻出来。把他们烧死,把在夜里行走的都烧死。从不循规蹈矩,在世纪之书上刻以模糊年轮的痕迹,被烧死的却依旧生生不息。夜航的人总需要勇气。
影子,为什么要夜航。
烟丝上抖落的星火,你挑逗的眉尖,两指间烧断春天的湿气,我强吻你,你说不行,舌尖却与我缠绵勾结,被身体禁锢的你,飘飘欲仙的自己。为了没有目的的远行,为了没有墓志铭的死刑。
我是瞎子,你是影子。有些东西是不能够触碰的,你发誓要把一个人,一个世界看得血肉模糊,于是把自己弄瞎。影子在夜中逃离,遁入未知中去,你离开前告诉我,万劫不复。
你说,有光。
光?光在哪里?
惊涛骇浪都不能阻断的夜航,必须有光。麻醉神经的致幻剂,光圈的斑驳陆离,穷此一生所要追求的意思呢?光,答案都在光里。
为什么夜航?
为了看到最真实的模样。飞升,堕落。路远马亡就用脚板,折帆漏船就用自渡。总觉得会飞的自己,夜中就可以纵身一跃。这是只能赌不能试的试炼。
吮吸我,听旷世的呻吟。碾断发梢彼此厮磨,扒去你所有华丽的装饰品,不能够相互取暖就必须独行。掉进枯萎颜色的冰点,非黑即白的瞳孔眼色。夜那么长,在夜里寂静睁着咕噜咕噜的眼,为了看所有人从没看过的风景,为了品尝所有人从没有试过的烈酒。
看夜里安眠的鹰,看海滩静止的浪。就在此地起航。多年以后,穿越一切的山与海,在一个混沌与成型的空间,把自己所寻找到的意义抛向这个空间,想说还没说的,都会遗落在世界的某个角落。日月,星辰,大海,没有人会记得我。但黑夜中飘落一个航行者的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