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海自然博物馆门口,总会来一位95岁的老头,他爱顺着博物馆边沿走一圈,一边再把整个墙壁摸一遍,走不动了,就坐在台阶上发呆。他不干什么,他只是想她了。
这位老人叫饶平如,是一位抗战老兵。而他经常呆坐的台阶,是他去世了十几年的妻子,当年为了养家糊口,抬了一包包的水泥浇筑成的。
那一辈人的爱情细水长流,平如老人和他的妻子美棠,一生历经坎坷,却相恋70余年。
那是1946年的夏天,他从部队返乡探望亲戚,见到了对镜子梳妆的美棠,一见倾心从此思之如狂...
平如美棠,平如美棠,这是两个人的名字合在一起,想到他们年轻的时候,这四个字像一株花,静悄悄地盛放在暗夜里,静悄悄地散发香气;等到他们老去的时候,“平如美棠”像一杯茶、一首诗,也像一本线装书,每一缕香,每一个字,每一条纹路都蕴含着年代的质感。仿佛皱纹密布的脸庞,仿佛青筋袒露的手背,或者沟壑纵横的掌心。
是那样平淡的生活,在几十年后重现在一位老人的笔下,一笔一划地将那些昨日重现在人们眼前,不要缅怀,也不要追忆,就把它当做那些曾经最简单的载体,在某个黄昏,或者某个清晨,有阳光温柔倾泻的时候,一页一页,手指停顿,轻轻翻开这些曾经,让那些快乐的幸福的往事装进逐渐衰朽的躯体,——之中那不曾褪色的心房。
每一个细节充满温情,平淡的生活,没有轰轰烈烈,也没有撕心裂肺或者感天动地,一切不过细水流长,随着光阴的流逝而显出其本真的模样。
只是后来,美棠的病却加重住院,常常前言不着后语,也就是在这样一个情况愈来愈严重的时候,平如的心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孤独。
“有一天,她躺在床上对我说,去拿把剪刀来,这被子太大了,我要把它剪小一点。我方才大吃一惊,她真的糊涂了,也是那一刹那,我心里觉得一种几十年分离也未有过的孤独。”
该老该病该分离,很多事情总不能如人心愿。那些错乱的语句留下的只有清醒的无奈和叹息。喃喃自语着,无情的还有时间。
08年3月23日,美棠的追悼会上,平如挽她:
坎坷岁月费操持,渐入平康,奈何天不假年,恸今朝,君竟归去;
沧桑世事谁能料?阅尽荣枯,从此红尘看破,盼来世,再续姻缘。
年事老,唯相思不负。
爱她一生,便画她一生。
没有跌宕起伏波折,没有惊心动魄的故事,以朴素的感情句读,以深深的痴念脚注,饶平如老先生在自己的妻子美棠逝世以后的岁月里,一字一句的记录下他们曾经发生过的事,并且一笔一划将他们过去的经历画下来,装订成册。与其说这是一本书,不如说是老先生在妻子逝世以后的无以存放的念想,仿佛在这无尽的回忆中,妻子的一颦一笑还在身旁。用先生的话说便是“海并不深,怀念一个人比海还要深”。
柴静在本书的序中写道“看这本书,仿佛是对两个人的背影隔了岁月的凝视”,豆瓣读者说:“原来,人可以把爱过的人记得这么牢、这么细。”
作为读者,仿佛就是在冬日下午的暖阳下,搬个小板凳听着老先生娓娓道着自己的故事,至始至终都很平和,让人不想打断,就这样一直听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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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如美棠 (我俩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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