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感来自于一部电影《鬼魅浮生》
23岁的夏天,安歌和穆清住在了一起。
从相识到相恋,分分合合,跌跌撞撞整整六年,挺过了高三殊途的撞击,熬过了大学异地的煎熬;那双曾在课桌下悄悄紧扣的双手,自从牵起,就从未松开过。
一起住的这间房子,两室一厅,不大,是穆清大学时期做家教的那家家长给找到的一处二手房,房主是个年迈的老爷爷,不久前去世了,儿女们也都成家立业,便把房子租了出去;房子位置有些偏,家具也有些老旧,但在安歌和穆清的努力翻修下,房子也摇身一变,成了温馨明亮的新房。
刚搬进去时,安歌正值刚毕业找工作的时期,压力很大,睡眠总是很浅,频频失眠,整个人都有些精神涣散;夜深人静不能眠的时候,他总觉得隔壁房间有异响。无奈,安歌只能轻轻得推了推怀里睡得安稳的穆清,翻身下床,推开了隔壁的房门。
隔壁堆放着他们还没有来得及整理的杂物,都安安静静的躺在一边;窗边悬挂着一个旧式日本的木制风铃,这是房主留下的,因为穆清觉得很好看便留了下来,一直在窗边挂着,
没有动过。
许是风吧,安歌这样想着;便走过去紧了紧窗户。
“怎么了嘛” 安歌回头,见穆清站在门口,懒懒得斜倚在门框上,揉着困倦的双眼,声音因为刚醒软软的,带着一丝沙哑。
“听到一些响声,就过来看看;没什么,就是窗户没有关紧。”安歌走过去揉了揉穆清柔软的头发,半揽在怀里
“你怎么又不穿拖鞋就下床,嗯?”安歌关了门,半搂半抱的把穆清带回了床上。
穆清一头扎进安歌的怀里,来来回回蹭着他的胸口。
两人都被这突然的小插曲弄的没有了睡意,便抱在一起聊起天来。
“傻清儿,你说我要是养不起你怎么办”
“咦,谁稀罕你养我”
“老段跟我说他给你找了一个坐办公室的工作,每天就喝喝茶看看报什么的,你猜我怎么回答的他?”
“嗯?你怎么说?”安歌把脸深深的埋进了穆清的脖颈里。
“我说,如果你是那种安于在办公室里喝喝茶看看报纸的人,我早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哈哈哈,果然是我家清儿”
“清儿,你还记得你跟我表白那会写的那句诗么?”
“哎呀!大半夜的你干什么呀!不记得”穆清锤了锤安歌的胸口,庆幸夜色刚巧盖住了她霎时羞红的脸。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安歌好笑的捏了捏穆清的脸颊,“我都记得呦”
“啊你嘿烦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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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从来都不会让人圆满。
安歌清楚的记得,那是25岁的冬天,自此,他的这一生都再也没有过春天。
“喂,您好,请问您是穆清小姐的家属么?她的第一联系人是您,这里是XX医院..........”
抢救无效,当场死亡。
安歌挂断电话后,脑海里只有这八个字,反反复复;他全身颤抖着,却一时腿软摔在了地上,对面正在洽谈的客户被安歌吓了一跳,赶紧过去把安歌扶起来,可他发现自己并不能撑得起安歌,便让他顺着桌沿;安歌嘴里一直在嗫嚅着:抢救无效,当场死亡......抢救无效,当场死亡........许久许久,安歌才扶着桌子缓缓站了起来。
确认尸体的时候,安歌一直都觉得躺在停尸房的不是穆清,她不会笑,她没有圆圆的眼睛,她不会撒娇,不会生气,不会吃醋,不会拥抱自己,不会红着耳朵亲吻自己;这么一个冷冰冰的尸体,怎么会是我的穆清呢,凭什么是我的穆清呢?
安歌用白布盖上了尸体,头也不回的走了。
时间好像就这样停止了,空气都是安静的。
许久之后,躺着的人突然醒了,她缓缓起身,她发现她自己飘起来了,她穿过停尸间的房门,穿过医院的墙壁,穿过街头的车水马龙,穿过路边匆匆的行人,谁都看不见她,看不见“穆清”。
穆清就这样飘着,不由自主的飘着,她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她飘过公交站,飘过书店,飘过咖啡店,飘过小区大门,飘过防盗门,最终,她回到了她的家,她和安歌的家,她就怔怔得飘在屋里,屋子里静悄悄的,安歌不在家。
穆清就这么呆呆的站着,对着那个老旧的风铃站着,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就只是站着,对着风铃站着。
一天,两天,三天。她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也不知道要等多久。许久,房门突然被打开,一身酒气,满脸胡茬,一脸疲惫的安歌回来了,他踉踉跄跄的走进来,却突然又变得小心翼翼,他环顾着四周,目光都变得温柔。
穆清和安歌对视了,可安歌并不能看见她,直直得从她身上穿过。安歌走回卧室,狠狠地把自己摔进了床里,死一般的寂静,穆清就这样站在床边静静的看着他。
良久,穆清看见他突然翻过身,把脸埋进了自己睡觉时枕的枕头,他深深的用力的嗅着,脖子上的青筋凸起;而后,穆清听到了断断续续呜咽的痛苦的哭声,那哭声太过痛苦忍耐,仿佛是压抑了许久才释放;许是那哭声太过痛苦,穆清不自觉的抚上心口;也不知过了多久,安歌也许是哭累了,他慢慢伸出手,拥抱住了那个枕头,把它深深地埋进了自己的怀里。
后来,他像穆清一样,许久的站着,凝望着窗外。
再后来,他把大部分东西都打包,只留下了为数不多的一些物件。穆清看见他翻出一个有些泛黄的铁盒子,他拿出一张纸,写了些什么,放进盒子里,然后把盒子锁进了抽屉里。穆清不记得,这个铁盒子是她送给安歌的第一个礼物。
后来,他拖着行李箱,最后一遍贪婪得看了看室内,良久,像下定决心般的关上了门,把穆清留在了里面。
穆清还是那样站着,凝望着窗外,看着风铃。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
她永远的被困在了这里。
过了多久?她不知道,她就这样长久的凝望着窗外,她看见青山绿水,她看见孤鹰落鹜;她看见巴黎的艾菲尔铁塔,看见罗浮宫;她看见摩洛哥蓝色的房子,看见冰岛炫美的极光;她看见各种各样的人,黑色的,白色的,蓝眼睛的,灰眼睛的。她好像走过了世界各地,可却又像是原地不动。
突然有一天,那扇尘封许久门再一次被打开,穆清不能确定那是不是安歌,因为那人长着安歌的样子,却已是一个满目沧桑的中年人,他环视着屋子,眼睛微微有些泛红;他双手有些颤抖,缓缓摘下了那串破旧的风铃;他轻轻吹开布满铁盒的尘土,细细描摹着上面早已模糊的纹路,良久,又将它放回了抽屉。
穆清有些着急,不知为何,可她却只是激起了一阵微风,风铃有些晃罢了。
自此,穆清再也没有见过安歌。
她依然现在原地,依然久久的,久久的,凝望着,等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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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清总会看到对面楼里的一位老人,兴许他也是一位灵魂。
他和她一样,一直在原地,静静地等着,静静地望着。
“你好” 老人朝穆清挥了挥手
“您好” 穆清礼貌的回应着
“你在等什么” 老人问道
“我不知道” 穆清回答
“我也不知道呢” 老人说
“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穆清问
“不知道.......”
又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屋子里的墙皮开始脱落,久到留下的家具仅一缕微风吹过,都仿佛要散架。
穆清还是一如既往的凝望着。
一天,房子里突然闯进两个陌生的年轻人,他们把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清理了出去。穆清很生气,可是她却什么也做不了。
“圆圆,你看是这个吧” 其中一个年轻人拿起那个锈迹斑斑的铁盒子,对着另外一个年轻人说道
“嗯,应该就是这个了!”另一个年轻人看了看,回道
“哎,我还以为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呢,原来就是一个破盒子” 年轻人有些不可置信的皱了皱眉
“安爷爷很看重这个盒子呢,他走之前对我说一定要找到这个,说要把骨灰装到这个盒子里”。另一个年轻人叹了口气
“诶!圆圆,你看,盒子里还有一张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