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一舞惊鸿人比花娇
庆典是从日落开始的,夕阳西下,魔界子民便开始在四处张灯结彩。等到夜幕降临,便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颇有几分凡间元宵灯会的样子。
夫妻俩挽着手,来到情人坡。未嫁的妙龄女子如同彩蝶,在山坡上翩翩起舞。女子看中心仪男子的表现就是为他舞上一段,若刚好这男子也看上了芳心已许的女子,便会取过女子手中的花枝,为她簪入发间,此举多少有点束发结簪为人妇的意味在。
瞧见不少女子眼睛发亮地望过来,凤九生了警觉心,急忙在她们围过来之前,拉着东华离开了:“那个……我们还是不要来捣乱了吧。”眼角余光瞥见她们脸上的失望神色,天下男子何其多,我夫君你们就别肖想了,凤九偷偷做了个鬼脸。
东华被凤九拉着走,眼底盈满了笑意:“想到要去哪儿了吗?”
“先离开这里再说。”凤九只想着快些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二人沿着长街散着步,来到一处装饰得气派的宅邸前。众多女子以舞姿争奇斗艳,都快赶上情人坡上的盛景了。门前坐着一个年轻人,身后站着七八个家仆,左右各有一名侍女,负责端茶、摇扇。看着阵仗,似乎是个富家子弟。长得还算端正,但是眼神太过轻佻,显得轻浮放浪,凤九暗想。
“那个……穿蓝衣服的。”懒洋洋的年轻公子哥发了话,被点中的女子大喜过望,接着她款款走至他身前,每一步都千娇百媚。只见男人从案几上拿起一枝花,随意地插入蓝衣女子的发间,然后继续在人群中物色起下一个。
凤九蹙眉,不满这人的态度与作为:“这是在选妃吗?”好好的求偶风俗,怎么就被扭曲成这般了?这人也太不把女儿家的心思当一回事了。
这时候,男子的眼角余光瞥见了东华身边的倾世之貌,虽然是站在暗处,可那让人惊为天人的模样硬生生地让周遭的昏暗都明媚了。相形之下,那些载歌载舞的女子们都显得逊色,他从椅子上蹦了起来,急忙走到凤九的面前:“这位姑娘,可否愿意嫁入我府中?”走近一看,更美三分,当真是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 佳人难再得!年轻人的眼中流露出垂涎之色。
“公子抬爱,妾身早已嫁为人妇。”凤九冷冷地瞪了这人一眼,脸色几分鄙夷。
年轻人更是沉醉,美人发怒,也是风情。“原来是夫人,失敬失敬。”男人看了看东华,觉得他面孔生得很,在西荒,但凡是叫得上名号的贵胄他都见过,这人如此面生,想必不是什么人物。看着东华不怒自威的模样,他暗想这人只是徒有气势罢了,不足为惧:“如夫人这般的绝代佳人,若是嫁入寻常百姓家,当真是明珠暗投,着实令人惋惜,夫人何不…弃暗投明?”
凤九挑眉,神态和东华如出一辙。只见她柔柔地看向东华,故作惊乍地叹了一声:“哎呀!妾身绞尽脑汁,也想不到,在这四海八荒,还有谁能比夫君更‘明’?”
东华含着笑,看着妻子的眸光更柔:“走吧。”
“你们……”公子哥的家世在西荒十分显赫,那里受到过这样的冷遇?他当下便气得跳脚,吩咐手下拦住这二人。
长袖翻飞间,那些家仆纷纷倒下。那男子就是再没见过场面,这一下,也明白了这个高大寡言的男人并不是一个能惹得起的角色,只得害怕地噤声。他面带惋惜地看着不断远去的红色倩影,随后他回到位子上,惆怅地挑拣起那些正向他大献殷勤的姑娘们。他在心中自我安慰道,天涯何处无芳草?
“方才那人,心思倒是不坏,就是蠢了点。”凤九皱着鼻子,评价起来:“我问你,你们男人左拥右抱,真的会比较开心吗?”无论是凡间,还是九重天,又或是南荒的大紫明宫,男人似乎就应该三妻四妾、寻花问柳。可是在青丘,认定一个人就是一生一世,像是她外公、爹还有诸位成了亲的叔伯也都是只娶一妻的呀。凤九不明白。
“我不知道。”东华看了她一眼,淡淡地回答。
闻言,凤九看着他,抿着嘴笑得很乐:“嗯……改天去问问连宋那个花花公子。”这天宫的三殿下可是出了名的“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只怕,他也未必能回答你。”东华说得意味深长:“九儿,我觉得这其中缘由,你不需要去明白。”
心中才生起的疑惑立刻被满腔喜悦给冲到了九霄云外,凤九浅笑吟吟,她明白,这是他的承诺。
夫妻二人来到一处茶楼。置身其中,清沁的茶香四溢,周遭的摆设也甚为雅致。大堂的北面有着一处并不高的台,四散在两边的乐伎或拨动着丝弦,或吹笛,合奏着悠扬的乐音,赏心又悦目。
虽是客似云来,馆内却不嘈杂:“真是奇怪…怎么来喝茶的大都是男的?”凤九望了望四周,除了正在台上演奏的乐女,她只看到寥落的几个女子,心下隐约有种走错地方的感觉。
“或许,都去情人坡了吧。”东华悠然地拿起茶碗,吹了吹浮在上头的茶叶。
“也是。”毕竟是一年一度的女儿节,待嫁女子确实不该来此处虚度光阴。
乐声骤停,旋即,茶客们轻轻的谈话声也都停了下来。只见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台上,仿佛在期待着什么。凤九被这鸦雀无声的情景弄得有些紧张,是有……什么表演吗?
抚琴的女子素手微抬,拨下了第一个婉转的音节,跟着,其他的乐器如筝、笛、琵琶,也一个接一个地加入其中。这时候,一名傅粉施朱的女子从帘幕后缓缓现身,皓齿星眸,素白轻纱随着莲步轻移而微扬,举手投足间,尽显风娇水媚。
“原来,这些人都是来看这位姑娘的啊。”凤九恍然大悟,她笑着感叹,这女子的舞姿着实不错。
蓦地,舞女展颜一笑,随后她跟着乐声,有节奏地步下寥寥的几个台阶。所有人都张望着她的动向:“你说,绛雪姑娘会择谁为婿?”邻桌茶客的对话声传来。
“择婿?”凤九眉头微蹙,心中不安起来。
果不其然!被人唤作绛雪的女子在凤九这一桌停下了舞步,她含羞带怯地凝睇着东华,显然是看上了他。
茶楼里响起一片男客的叹息声,他们自知敌不过绛雪选中的男子。明明身边已有倾世佳人相伴,又能得到才貌双全的绛雪姑娘青睐,真是让人眼红不已啊。
凤九扯出一抹自认友善的微笑:“绛雪姑娘,不好意思,这位已经名草有主了,姑娘还是另择良婿吧。”
“没错。”东华唇角微勾,名草有主?他看着凤九,有些兴味地咀嚼着这四个字。
“我不介意。”绛雪不以为意,不变初衷。只见她依旧含情脉脉地看着东华,完全没把一旁的凤九放在眼里。
可是我介意啊!凤九简直气炸了。可是还不待她开口,绛雪拍了拍手,台上的乐声便变得急促起来。繁音急节十二遍,跳珠撼玉何铿铮!
绛雪随着欢快的音节翩然起舞,纤腰款摆,水蛇般的身段婀娜多姿,妩媚迷人的模样,不知看酥了多少茶客的心。繁弦奏渌水,长袖转回鸾,一双勾人的桃花眼眸一个劲儿地往东华的身上飘。
眼睁睁看着别的女人对自家夫君搔首弄姿,凤九气得快喷火了,可是这么离开又实在有失风度。忽然间,她怒极反笑,仿佛已有了什么主意。
凤九看着绛雪,清冷的眸光冰寒胜雪。不放弃是吧,好啊,那就按你们西荒的风俗来,本姑娘一定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东华还是波澜不惊的样子,仿佛眼前起舞的女子不存在一般。他不动声色地饮着茶,将凤九不服输的样子尽览无余,幽深眼底闪过几丝笑意,或许,还有几分期待。
凤九站直身子,丹色衣袖轻扬,手中便多了一枝娇艳欲滴的玫瑰,颜色如烈焰般明艳,与她一身的水红衣裙相得益彰。
凤九扬起一抹微笑,将纤细花枝送到嘴边,红唇微启,贝齿轻咬绿枝。她星眸微嗔,如水中望月,云边探竹。狐族女子本就天生魅惑,而九尾狐一族的女眷在百媚丛生中,又少有地带着几许明媚的天真,顾盼生辉间,便已撩人心怀。红袖翩跹迤逦至,纤步凌波行若止。
绛雪一惊,急忙收摄心神,专心迎战。她轻盈一跳,旋身之时,头上的金步摇与翠色的玉石轻轻相碰,鸣声清脆。回裾转袖若飞雪,素纱带起香风阵阵。明眸转盼,绛雪看着面前似无所觉的男人,眼中闪过一丝不怀好意。
此时,乐声变得更加轻快,凤九嘴角微扬,鞋尖轻点地面,旋转起舞的同时,也将绛雪逼到了一旁,腰间的铃铛敲出悦耳的乐音。想要投怀送抱?休想!秀足回莲破浪,翻飞的赤红衣裙一如燃烧着的炙热火焰。
琴声、琵琶声渐渐变得婉转。对这乐曲熟悉无比的绛雪看准时机,想要再度抢回原来的好位置,为的是不让凤九专美于前。随着乐声,女子莲步轻移,想不动声色地将凤九挤开。
奈何凤九也不是吃素的,只见她回身举步,展颜一笑,恰似柳摇花笑润初妍。纤纤微抬素白柔荑,袖口顺滑而下,露出一截皓腕。袅袅轻折杨柳腰,身段似水,弱骨纤形。
不知何时,绛雪已经停了舞蹈,原本的孤傲姣丽的脸上满是颓败之色。她明白,自己是彻彻底底地输了,因为艳光四射的凤九已然夺去了所有看客的目光,更是因为那个男人的目光从未在她身上有过丝毫停留。
坠珥时流盻,修裾欲溯空。凤九身上所穿虽还是那袭明红衣裙,可举手投足流露的姿韵却完全不复方才的热烈。冷香鬓影,清寒如绝世而居的空谷幽兰,仿佛就在下一刻,她便要乘风而去。
东华眼光一沉,攫住凤九纤白的手腕,微微使劲,便是温香软玉盈满怀。
凤九一惊,尔后向他粲然一笑,眉目微敛、盈盈惺惺之态,可谓是桃羞李让。
取过她轻咬着的玫瑰花枝,东华轻轻一折,随后不失轻柔地将之簪入她如云的发间。
偌大的茶楼里,只余丝竹婉转,琴声悠扬。不知是谁长呼了一口气,众人才如梦初醒,方才他们竟不自觉屏住了呼吸。也不知是谁先开的头,在场的茶客纷纷起立鼓掌,叫好之声不绝于耳,不仅盖住了乐音,也引来了外头路人的惊讶目光。
面对如此情景,凤九反而有些羞赧。经过这一舞,她此刻气息不稳,尚有些喘。东华帮她理了理鬓边微乱的碎发,也为她擦去了额上的薄汗几许。随后,二人化作一阵薄雾,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桌案上的茶碗,还飘着清冽的香。
二人姿势未变,已经回到了落脚的客栈。
“妾身表现得如何?”凤九侧过身,勾着他的颈项,巧笑嫣然地询问。
“很好。”东华夸奖道:“只不过,让这么别的男人见到了你如此风情的一面,为夫有些醋。”他挑了挑眉,略有不满。
“我可是从头至尾都没看过别人。”凤九急急澄清,自始至终,她只想勾引他一人。
“我知道。”可是没道理平白无故地就便宜了别的男人,所以他带着她离开,不想她被那些人倾慕的目光所淹没,她的风情唯他能独享,仔细想想,他也挺像个守财奴,东华在心中自嘲着。“只是我没想到,你会以这样的方式来解决此事。”他本以为,凤九会怒气冲冲地拉着他离开,可谁知最后还是他带着她离开。
凤九稍微活动几下手腕:“太久没跳,手脚都有些生了。好在,那个叫绛雪的,她的舞艺也不怎么样。怎么?有没有觉得,为妻还是挺多才多艺的?”
“是有些惊奇。”东华挑眉。
凤九一笑,如实道来:“说起来,我这点小本领还是拜我姑姑所赐。从四叔口中得知我降生的时候,她还在昆仑虚学艺。从那时候起,她就担心这名字会影响我的姻缘,忧心我日后会不会嫁不出去。”
“哦?此话怎讲?”东华语气微讶。
“奶奶取名的时候,想得很简单,额间的凤羽花再加上出生在九月,便凑成凤九这二字,大家也觉得没问题。可姑姑却不这么想,说凤飞九天,听起来太强势了些。”谁知,她嫁给了他,倒还真应了凤飞九天这四个字。
东华轻笑:“冥冥之中,自有注定。”
“倘若我今日斗不过那绛雪,你会如何?”凤九突发奇想地问道。
东华好以整暇地反问:“你希望我如何?”
“若是你还选我,未免有点走后门的嫌疑。可你若是择了绛雪,我会生气。”
“哦?仅仅是生气?听起来,似乎没什么。”东华不以为然。
“当然不止了!还有家法处置。”凤九信誓旦旦地说道。
“家法?”他们家有这个吗?男人的神情变得有些玩味:“什么家法?”
“我还没想好。你问得这么详细,该不会真的打算弃了我、择绛雪吧。”凤九神色落寞,闷闷不乐起来。到了这时候还讲什么公平啊,当然是应该选她这个妻子啊,她郁闷地想着。
东华没做辩解,只是凉凉地说道:“等你把这家法想出来了,我就告诉你答案。”
为了知晓这个答案,凤九竟还真的用心思考了起来。脑海中灵光一闪,有了!“嗯……我会把你绑在床上,让你三天三夜不能下床。”那些戏本子不都是这么写的吗?而且凡间也说,所谓夫妻就是床头吵架床尾和。
东华叹了口气,当真是啼笑皆非:“九儿,这句话应该由男人来说。”
“为什么?”凤九歪着头。虽然,那些个戏本子里也确实都是让男角来说的。
东华的目光深浓起来,嗓音也变得暗哑:“你觉得,那个下不了床的人,会是谁?”
按照经验来看…好像是她。凤九没有吭声,只是觉得空气燥热了起来,她用手扇了扇风,却还是觉得口干舌燥,她挪了挪身子,想要从他腿上下去。
“九儿,你方才的那个问题,我不会选你。”他附在她耳边,轻声公布答案。
“什么?”凤九不满地回身:“为什么?”她皱着眉,执意要个说法。
“因为我很想试试,你说的那个家法。”东华不仅说得暧昧,就连目光也是暧昧无比。
凤九红了脸,有点结巴:“我…我随便说说的,你怎么还当真了?”
“九儿,现在再改主意已经来不及了。”东华笑得极度邪魅。
她夫君真的有祸国殃民的本事,凤九觑着他,如此想着。她忍不住幻想起来他不着寸缕,被缚在床上任她宰割的模样,一股热气冲上头顶,哎呀,不能再想了,再想她要喷鼻血了。滚烫的热度落在手背上,她低下头,愣住。她真的……流鼻血了。
凤九真的很懵,她竟然…怔忡间,无瑕的手背上又烙上几滴温热,一瞬间,她恍若置身于梦中。这应该是梦吧,她忍不住怀疑起来。
怀中人儿突然沉静,再加上空气中隐隐漫着血的气味,东华眉头一皱,当他瞧见她手背上的血迹时,心中倏地一震,他急忙握住她的手,向来沉着的声音难得染上几许焦急:“九儿!你…”他把她僵硬得如木头一般的身子掰过来,终于发现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之后,深沉眼眸中闪过一抹讶色,接着浮上越来越多的笑意。
凤九还是呆呆傻傻的,两泓红泉如两道溪流,蜿蜒而下,样子有点好笑。
东华唇角勾起,一手捏住她秀挺的鼻梁,微微施力,另一手执着素色的巾帕将她鼻下还有手上的鲜血一一拭去。
空气的流失,让凤九的胸口有些闷疼,她下意识地张开嘴,吸了口气,也总算回了神。这时候,东华恰好将她手上的红痕拭去,他一言不发,只是一脸笑意地看着她。
凤九的脸烧红起来,当下甚有些手足无措:“哎呀…”她忍不住叹了一声,娇软女声中有着些懊恼,但更多的,还是羞窘。
凤九的情况虽说是有所改善,可当东华略微松开手,还是有出血的迹象,他挑了下眉,柔声诱哄:“九儿,自己捏着。”
凤九乖乖照办,静静地看着东华变出又一条通体雪白的绢帕,然后将之撕成规整的条状。撕得好整齐!她在心中暗暗赞叹,眼中流露出对他的崇拜。
东华睨了她一眼,脸上笑意更深,他先是将撕碎的布料对折、拧成细细的麻花状,用以堵住她的鼻子。
两条红红的小溪流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露在外头一小截的白绢,略有狼狈而又惹人怜爱。
“九儿。”凤九微微一颤,东华正附在她耳边,呵出的气息撩拨着她的感官:“没想到,九儿如此期待与我…”男人欲言又止,声音里满是促狭。
“你…你胡说…”凤九气弱地反驳,自知没什么说服力。脑海中再次浮现方才的荒唐画面,鼻腔又是一暖,她欲盖弥彰地捂着自个儿的鼻子:“哎哟”了一声。
见她这般,低沉的笑声自喉间滚出,此举自是惹来了佳人的不满,只见凤九半恼怒半娇嗔地瞪了东华一眼。
凤九努力地平心静气,然后她闷闷地开口:“你先出去,我要冷静一会儿。”当真是忍字头上一把刀啊…凤九从他腿上站起来,窘迫地将红透的脸埋在双手掌心,不敢再看他。
东华了然地看着她:“九儿,你该不会…想要偷偷溜走吧。”
“怎么可能?”凤九捂着脸,讶异地反问,清澈的眼中闪过一抹心虚。她在心中庆幸,还好他看不到她此刻的表情。
东华注视凤九许久,无声地笑了笑,便顺着她的意,径自出去了。
怎么可能…不溜走?见东华带上门,凤九默默在心中将那句话补充完整。
过了一会儿,闭合的门扉悄悄开了条缝,凤九做贼一样地探头探脑张望着,接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火红丽影夺门而出。
东华抱着手臂,缓缓自暗处走出,俊朗的脸上,是掩不住的笑意。他走近房间,桌案上,覆着一张纸,他执起洁白的宣纸,朗笑出声。
第四十七章:逃回青丘连宋出事
凤九拍着自己滚烫的脸颊,神情十足懊恼:“太丢人了!真是太丢人了!”拍打脸颊的同时,她还不忘再把鼻子里的布条塞塞好。
她怎么就……流鼻血了呢?真是没脸见人了。她捂着脸在地上蹲了好一阵后,才慢悠悠地站起来,召来一朵云,腾云驾雾回到东荒
狐狸洞。正当要举步进洞的时候,她转念一想,便往着另一个方向走去,炎华洞西侧,是前任青丘女君——白浅的住所。
“小殿下?”在洞外的迷谷看见凤九,有些好奇:“你这是怎么了?”。
凤九开门见山地问:“姑姑在里面吗?”
“嗯,可是…”迷谷欲言又止
还不待迷谷说完,火红身影已经掠入了山洞,只留下几丝缥缈余香,若有若无地散在空气中。
这小殿下还真是急性子,嫁不嫁人也都一样!迷谷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径自去忙了。
白浅一身素纱,清秀白裙上绣缝着数朵山野玫瑰。此刻,她正站在桌边,手中执着一只陶制的茶壶,正在沏茶。。
凤九看见白浅,立刻加快步伐,眼泪汪汪地冲上去抱住她:“姑姑!呜呜呜……小九好久都没见到你了……小九好想你……”
末了,她还习惯性地在她胸前的柔软蹭了好几下。
白浅一惊,习惯性地稳住了茶壶,再将之放回石桌,她好笑地摸着凤九的顺滑发丝:“小九,你也是当娘的人了,怎么还如此冒冒失失的?”东华帝君也真是把她宠得无法无天的了:“咦,你鼻子怎么了?感染了风寒?”指尖轻抬她的下巴,白浅微微蹙眉,这小丫头从小到大,生病的次数可是屈指可数的
“不是什么风寒……”凤九闷闷地应声
“那总不能是被人打的吧?”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太晨宫的那位,怕是凤九小磕小碰一点都舍不得。若有人如此,想必也已消失在这世间了
凤九摇头,此时的她就连耳根都红透了,她嗫嚅着说:“是…是小九色欲熏心…”
白浅一呆:“色欲…熏心?”待她好不容易意会过来,忍不住笑了:“帝君是做了什么,竟然让你一个上神上火到流鼻血?”
神仙大都有控制七情六欲的能力,所以不太会有情绪失控的情况。像是这种大动肝火,气血上流的症状,哪怕是法力低微的小仙也都是可以控制的,更别提早已飞升为上神的凤九了。她这事也着实是出人意表了
“他没做什么……是我自己胡思乱想……”。
“哈哈哈……”白浅笑得更离谱:“小九,你都想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姑姑!你还笑我!”凤九不满地埋怨着:“也没什么…就…哎呀!实在太丢人了!我都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了……”。
这时候,山洞内响起一声轻咳,让凤九警觉心大作,她戒备地从白浅怀里探出头,看向不远处的床榻,然后惊愕地瞠目结舌,
“姑父!”
夜华挑了挑眉,上一次凤九还是叫他“未来姑父”,现在已经直接是“姑父”了。他是不是该感到高兴?说实话,看见人在心爱的女人怀里蹭来蹭去的,他倒是有点不太高兴。
“哎呀,女儿家说心事的时候…应该要回避的呀!”凤九不自在地抱怨,脸上的热度更甚。
“这个……咳……有点困难……”夜华又咳了一声,声音中隐约有几丝调侃。他自苏醒之后便飞来了东荒,以致仙法虚耗了些,这才会卧床不起
“姑姑,他笑我!”凤九指证历历
“还说呢,你一进来就噼里啪啦说了一堆,我们哪儿来得及与你说。更何况,你这事儿也的确是引人发笑。”说着,白浅又开心地笑了起来
凤九撅起嘴,不依地跺脚:“姑姑!”
“好好好,我不笑,我不笑。”白浅忍住笑意:“那你现在是如何?离家出走?”
“嗯……实在是太丢脸了……”凤九再度抱住白浅,想从她馨香的怀里寻找些许安慰。
“孩子都这么大了,怎么还怕羞?”白浅刮了刮凤九的鼻尖,取笑她道。
“那……倘若是姑姑对姑父这般,姑姑能不羞吗?”凤九抬起头反问
“这……”怎么又变成是她引火烧身了?白浅有些郁闷
“浅浅,我也想知道,你会如何?”夜华饶有兴味地问
白浅一噎,美目瞪了夜华一眼,她有些尴尬:“我不知道。
凤九瞄了一眼夜华,话题一转:“说起来,当初我变成素锦的样子,偷走结魄灯,太子殿下那时候似乎是决意要严惩我的。”
没错,小心眼的她对方才夜华笑她的事情耿耿于怀。
只见夜华一派坦荡地承认:“没错。”所以就连他三叔和司命星君说破了嘴皮子,他也依然是无动于衷。若不是最后司命搬出东华帝君来让他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只怕他绝不会忍气吞声,不过他那时候还是很不甘心就对了
凤九委屈地看向白浅:“姑姑,小九差点就与你天人永隔了。”
“胡说什么!”白浅轻斥。凤九好歹也是青丘帝姬,夜华虽是九重天的太子,但青丘和九重天各执一方之权,怎么也不至于会要了凤九的性命
“姑姑,倘若太子殿下当初严惩小九,姑姑会站在哪一边?”凤九可怜兮兮地问。
“这…”她那时虽是名义上的太子妃,可是因为忘情水的效用,将一切忘得一干二净,对夜华这个名义上的未婚夫也一向是敬而远之。不过若真是凤九出了什么好歹,她也绝不会袖手旁观。
“姑姑,小九当初在一揽芳华陪你这么久。即便是素素,也会站在小九这一边的吧。”素素在天宫时候的遭遇,常去一揽芳华的凤九是看的一清二楚,她对夜华当初的冷落之举甚是不满。爱,并不是伤害一个人的理由,就算初衷是为了保护也是一样。
夜华眸光一闪,仿佛明白了什么。奈奈曾向他禀报过,有一只来路不明的小狐狸时常会到一揽芳华的事情。甚至有一次,素锦会在一揽芳华外罚跪也是拜它所赐,那时候奈奈才知道这狐狸是来自一十三日太晨宫。
“这是自然。”白浅轻笑。昔日小狐狸的陪伴,不知给了在天宫孤独无依的素素多大的宽慰,至今想来,仍是感激莫名,她轻抚凤九的头发,就像素素当初抚摸小狐狸的脑袋一般。
“我就知道。”凤九喜笑颜开,她继续朝着白浅撒娇:“姑姑,小九好久都没和你一起睡了。”
“这……”白浅面有难色地看了一眼夜华,像是有点不放心
“姑父气虚体弱,不宜劳累,还是让他好好休养吧。”看出她的由于,凤九很“好心”地建议。
白浅倏地红了脸,她懊恼地低呼一声:“小九!”
凤九表现得有点无辜,晶亮的眸中闪过狡黠:“我只不过是实话实说。”
夜华好脾气地笑了,他看着白浅:“浅浅,你安心地陪她吧,我没事的。”
闻言,凤九心中暗暗赞许:好一个以退为进!如此一来,既表明他的大度,也会让姑姑心生愧意。“反正迷谷也没事做,让他来照顾姑父吧。”既然夜华都如此说了,她也不能太小气,她就占用姑姑一晚,之后便把人还给他好了。
“那……好吧。”白浅觉得此法可行,欣然同意
当天夜里,阿离也来了狐狸洞
从夜华口中得知来龙去脉后,阿离以一种过来人的语气说道:“帝君肯定会让表姐自己回到九重天的。”大家伙可都看在眼里,他这表姐啊,可是让帝君给吃得死死的。
“希望帝君的动作能再快点儿…”夜华轻叹。显然凤九是打定主意要为素素出一口气的,看来他想要娶到白浅,还得经历好一番磨难啊
凤九原本是想着抱不到东华,能够抱着白浅睡上一觉也是好的,顺便也能小小报复一下夜华,谁让他方才笑她!
很显然,她失策了。凤九看着已经倦极睡去的白浅,欲哭无泪,她应该是觉得累的,可就是睡不着啊,只得一直缠着白浅说话,可是白浅没有她这般的“好精神”,早已“光荣阵亡”找周公下棋去了。
只见凤九像一条咸鱼,在床榻上翻过来又翻过去:“有了!”她翻身下床,在熟悉的地方找到了一个漂亮的小瓷瓶,是以前折颜给她安眠用的。她拔开柔软的绸子,倒出两颗,吞服入腹。
接着,凤九跑去窗台边上,一边望着皎洁的弦月,一边等着药效发作,然而……她看着月亮一点一点地挪到天空正中央,又眼看着它一点点地往西边落下,而她期待的睡意始终都没有出现的意思!
凤九认命了,反正也是睡不着,她估算了一下时日,干脆去了西荒魔界。照理说,那两个人的功力应当都恢复了。待她再回到狐狸洞,已是第二天的深夜。可是她还是毫无睡意,虽然经过两天的不眠不休,她真的很疲累
第三日清晨:“小九,听迷谷说…”白浅差点被什么东西给绊了一跤,待稳住身形之后,她定睛一看,目瞪口呆:“小九啊,你不会写了一整夜的折子吧。”眼前这几堆参差不齐的小山丘,加起来怕是有几万年青丘折子的量
“一整夜?天亮了吗?”凤九对时间的流逝丝毫没概念,她没事可做,只好靠写折子打发时间了,不知不觉就把之后四万年的事物安排都给写下来了。她将毛笔放回晾笔架,大功告成!
白浅还是有些回不过神:“啊……是啊……我就是来喊你出去用早膳的。”
看着不知是第几次发呆的凤九,白浅忍不住开了口:“小九?”
“啊?”凤九收心,疑惑的目光看向白浅
“若是想他,你回去不就好了。何苦要让自己害上这相思呢?”白浅看着凤九的一双熊猫眼,觉得有些好笑。
“可是……”凤九迟疑了,她心里也是一直在天人交战的,想见他的心思眼看就要冲破她的害羞心理了。可是微弱的矜持还是占了上风。那一日的她,实在是太太太丢脸了。
看着心神再度飞到九霄云外的人儿,白浅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娘娘!”焦急的叫唤声从洞外传来。
“这声音……像是成玉?”白浅蹙眉。
“成玉?”凤九也听见了,只是这怎么可能?成玉是瑶池花仙,怎么回来东荒?
“出去看看就知道了。”夜华说道
三人往洞口走去,果然是成玉。一脸焦急的她正被迷谷拦在外头
“真的是你?成玉,你可知瑶池仙子擅离职守是多大的罪名?”凤九眉头紧蹙,很是为成玉的处境担忧。若是天君追究起她的罪责来,怕是连宋这天族三殿下都保不住她。
“我管不了这么多了!娘娘,现在只有你能救连宋了。”此刻成玉是心急如焚,她抓着艳红如火的衣袖,苦苦哀求。
“连宋?三殿下?他怎么了?”凤九是一头雾水,什么叫只有她才能救连宋?她又不是折颜、药王那等医术高超之人。
“来不及解释了,事不宜迟,请娘娘速速随我回天吧。”六神无主的成玉顾不得什么礼节,拉着凤九就踩着云上了九重天。
第四十八章:救治连宋重回太晨
是谁秋到便凄凉?当年宋玉悲如许,怅望前回梦里期,看花不语苦寻思,多情宋玉知
“难得见成玉这般慌乱,莫不是你三叔真是出了什么不测,命在旦夕?我们要不要……也去看看?”白浅心有担忧,她看向夜华,如此问道。
“不必。”夜华轻笑,早已看出了这其中的端倪,这帝君总算是行动了。“我猜测,凤九能救我三叔的这个讯息,多半是司命星君告诉成玉的。”
“那又如何?”白浅还是疑惑不解,重点不应该是连宋此刻性命垂危吗?至于这消息是谁来传达的,又有什么关系?夜华不是和连宋的关系挺好的吗?怎么一点都不担心?
“浅浅,你忘记了?司命星君是在谁的手下做事的?”夜华笑着提示白浅。
“哦,帝君。”白浅豁然开朗,她了悟地笑了:“原来如此。果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这个东华帝君还真是老奸巨猾。
“这……连宋这伤势有些古怪,我所能做的也只是化去他身上的魔气,至于他什么时候醒又或者是会不会醒,我也没有把握。”凤九惋惜地摇摇头,对这古怪的情况也是无能为力,因而无法给成玉什么保证,毕竟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
“什么……”闻言,成玉脸色惨白,双腿一软,狼狈地跌坐在地上。一向都是漂亮而自信的脸上,此刻只有心慌意乱与惶然无依。
“成玉元君,车到山前必有路,你不必太早灰心。”司命一边安慰,一边将无力跪坐在地的成玉慢慢给扶了起来。。
“是啊,说不定会有转机呢。”惨淡的脸上扯出一抹坚强的笑:“我得去熬药了。药王说过,这几服药可不能停。”。
“成玉……”看着踉跄离去的女仙,凤九欲言又止。从相识以来,她从未见成玉现在这个样子,印象中的她总是侃侃而谈、落落大方,可如今却是……令人心疼不已。哎,情让人苦,半点不由人。她忍不住慨叹起来。
“娘娘,请开始为三殿下治疗吧。”司命说道。已经过了十来天,若是再不动手治疗,这几缕魔气可就真要渗透到五脏六腑,到时候也就真的回转无术了。
凤九又观察了一下连宋的情况,虽然他此刻是昏迷不醒,可身上魔气并不是很深,这伤势并没有严重到足以让他昏睡上十日之久。真是奇怪!她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
这时候,司命趁着成玉不在,和凤九说了这其中的弯弯绕。连宋在魔界受伤是不假,却只是些皮肉伤,被魔气侵染也只是少许。
“你是说……”凤九捂住了嘴,她了然地看向双目紧阖的患者,轻声揶揄:“三殿下,你也太奸诈了!”他就不怕成玉知道真相之后,会恼羞成怒?
凤九不敢多待,担心东窗事发之后会被成玉迁怒,所以她一祛除连宋伤口处的魔障,便托辞离去了。严格来说,凤九也不算离去。因为她正蹑手蹑脚地躲在雕花朱门后,观望着事态的后续发展呢。
成玉一勺一勺地把汤药喂给连宋,她将见底的汤碗置在一旁,看着他的目光难掩悲切:“你曾说过的,你会一直一直陪着我。在你还是江远的时候就已经食了一次言,如今还要再来一次吗?”她趴在床边,右手轻抚上男子的胸口,衣衫底下传来了强健有力的震动,终于让她悲凉的心找到了些许宽慰,像极了女子在向心爱的人撒娇,成玉的语气很是执拗:“我不管,这话可是你说的。男子汉大丈夫,就得言出必行,你亲口答应我的事情,就该办到。”
“回想起来,我这一生,似乎都在与你纠缠不清。就连当初的成仙得道,也是因为想要救你,可谁知,我去地府打晕了判官,翻遍了阴间的生死簿,也没能找到你的名字。因缘际会,去到天庭,好不容易又见到了你,可却是你正与三两个仙娥调笑的画面。你是仙籍,所以不归生死簿记载。”成玉苦笑:“为我领路的仙家告诉我,这就是这九重天的三殿下,又以花心风流而闻名。多可笑,当我在凡间苦苦寻觅的时候,你却在天上逍遥快活?”。
成玉皱眉,掌心感受到来自他胸膛的隐隐颤动,起初她以为是错觉,可这颤动不但没有消失,还变得越来越剧烈,她狐疑地抬起头。果然!那个本该不省人事的男人,嘴角扬起了好大的弧度。一个昏迷不醒的人会笑得这么灿烂?
成玉愣了一会儿,接着,她在连宋的胸口处狠狠地敲了一记。
“咳……”连宋被打得岔了气,脸上的碍眼笑意终于散了些,只见他不满地睁开眼睛:“成玉!你这是要谋杀亲夫啊!”。
“说,你是什么时候醒的?”忽略连宋的不当用词,成玉双手抱胸,冷然地问。
看着成玉又恢复成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连宋有些惋惜,他坦然地回答:“第二天。”
“第二天?”成玉气得大叫:“就是说,你装死装了整整十天。像这样把我耍得团团转,三殿下很得意是吧!”她愤然转身,不愿再与他多说一句。再这么说下去,她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情绪,亲手掐死这个可恶的骗子连宋拉住成玉的手,把她拉了回来。
“放手!”成玉警告,愤怒的目光恨不得将他给五马分尸
连宋笑得十足的痞样,也有些无赖:“我就不放。”右手一个用力,将成玉拉到了他的身上。
成玉咬牙切齿道:“我可不是你的那些莺莺燕燕,三殿下。”最后三个字,她说得尤其用力。
“是啊!她们可比你好说话多了。”连宋叹了口气,可谁教他偏偏只看上了她呢?就算是被这朵难惹的玫瑰刺得遍体鳞伤,他这花丛浪子也只能乖乖认栽了。
“那你去找她们啊!”成玉的眼眸中噼里啪啦地闪着熊熊火光:“我叫你放开!”
“喔……轻点……”连宋痛叫一声,这女人下手还真狠。
成玉眼光一闪,似有迟疑,可一想起他的可恨行径,还是十分不满:“你活该!”话虽然是这样说,可她还是停下了反抗的动作,显然是怕他的伤势加重
连宋轻笑,意味深长地宣告:“我不会放手的。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可以一直陪着你,那么你呢?是不是也该遵守你的那一份?”
“你不是不要娶我吗?”成玉选择来个四两拨千斤。
“嗯,虽然你长得……而且脾气也不太好……不过看你如此爱慕我的份上,本君倒也可以勉为其难。”连宋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
“你什么意思!”成玉被连宋的话气得快冒烟了,她不甘示弱地反驳:“谁爱慕你了?而且谁要嫁给你这个浪荡公子?”。
“不是你吗?”连宋故作不解:“刚才我还听到有人在我耳边说,就因为我和别的女人说了几句话,她就吃醋了。”。
成玉脸一热:“谁……谁吃醋了?你休要自作多情。”
“真的是我在自作多情吗?”连宋一个翻身,将羞赧的女子压在身下:“玉,你心知肚明……”最后,居高临下的男人以吻封缄女人的恼怒。这朵浑身是刺的芙蕖花,他连宋是要定了。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凤九抿着嘴,体贴地将两扇门扉轻轻合上。这阵子的喜事真是特别多呢。
“舍得回来了?”身后响起男人的轻嘲。
回身看见是他,凤九眼眶一热,双臂紧紧地环住他腰际:“我好想你……”
“是吗?”东华颇不以为然,也没见她早点回来啊
“当然是了!我这几天都睡不好……”凤九哀怨地说:“我知道了,你一定都没想过我。”罢了,她还不高兴地哼了一声。。
“这几天,我睡得确实不错。”东华不仅没有反驳,还恶质地火上浇油。
凤九嘴一扁,委屈地控诉他的无情:“好过分!你都不会担心我的吗?”
“需要我提醒你,是谁选择要离家出走的吗?”东华凉凉地问
“可是……”凤九自知理亏。然而,几日以来的相思以及他的冷言冷语让她的眼眶迅速噙满水光:“你不要我了……呜呜……”
东华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声:“我这不是让成玉把你叫回来了吗?”他温柔地以指腹抹去她脸上的泪。
凤九愣愣地望着他,终于恍然大悟,泪湿的脸庞也已转悲为喜
“瞧瞧你,又哭又笑的,也不害臊。”东华取笑她道,温和的目光在触及她眼下的阴影时,染上些心疼。。
“你刚刚好冷淡。”凤九忍不住埋怨
“也不知道是哪个小没良心,开始还信誓旦旦地说不会溜,不过转眼的功夫,丢下几个字就跑得无影无踪了。”对此,他也是心有不快
“人家才不是没良心……我只是……”她只是太害羞了,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而已:“是我错了,你不要生气嘛。”凤九扯着他的衣袖,乖乖道歉。
“你啊…”看她这个样子,他哪儿还气得起来?东华暗自苦笑,对她,他总是无计可施:“你这几夜都没睡吗?”他不禁蹙眉。
“睡不着,怎么样都睡不着……”兴许是回到东华身边的缘故,积攒了数日的倦怠感席卷而来。凤九微眯着眼睛,像是下一刻就要跌入梦乡。
东华唇角微勾,他抱起犯困的凤九,接着气定神闲地步回太晨宫的寝殿。
凤九被放在床榻上的时候,像是被惊醒了,只见她揪着东华的衣襟,半梦半醒地咕哝:“不要走……你还欠我……嗯……一次家法……”
“好,我不走。”东华柔声答应,宽衣之后,也上了榻,半躺在凤九的身侧。指尖描绘着她脸庞的轮廓,最后停留在眼眶下的明显阴影,他目光微沉。
陷入沉睡的凤九仿佛察觉到什么,下意识地偎向他温热的胸前,她心满意足地蹭了蹭,发出了小动物的呜鸣声,唇畔的笑花仿佛是在做一个甜美至极的梦。
东华被凤九这番无意识的举动牵出一抹醉人的笑意,他伸臂揽住娇躯,黑曜石般的眼眸中柔情满溢。
第四十九章:明月皎皎长夜未央
这一睡,便睡了足足三日。床上的人儿传来嘤咛,没多久,凤九睁开眼睛。初时还有些困顿,在她伸了个懒腰后,便觉得神清气爽。
“睡饱了?”将她的小举动一览无余,幽深的眼底染上一抹笑意,男人单手撑着头如此问道。
凤九咧出一抹大大的笑容,只见她抱住东华,把侧躺的他给扑倒,螓首自发地靠在他胸膛的位置:“嗯,真好。”也不知是在说这几日睡得好,还是喜欢这样抱着他的感觉,又或许是兼而有之。
“要不要吃点东西?”东华体贴地问。
饱暖思淫欲,这话说得极是。被她方才那么一扑,东华的衣襟开了些。凤九的脸贴着他暖热的胸口,感受着他沉稳的心跳,觉得安心。神不知鬼不觉,一双手已然探入了丝滑的里衣。
“九儿?”话音未变,心跳声略微急促起。
凤九轻声笑了,蓦地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她仰起头:“我睡了多久?”
东华挑眉,自是明白她心里打着的歪脑筋:“三天两夜。”
凤九眼睛一亮,闪着兴奋的光芒。她克制住心火,咽了口口水,心想着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难得自家夫君像乖顺的绵羊一样可以任她宰割,光是想想就让她激动万分啊!
“这次不会有血光之灾了吗?”东华揶揄着。
凤九心虚地摸摸鼻子,放下了心,还好还好,这次没事。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他的取笑,羞涩的同时也有些恼。她缓缓往上挪了挪,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若我没记错,这段时间,你可都得听我的。怎么,想要临阵脱逃?”她微眯着眼,问得十足挑衅。
东华倒是坦坦荡荡,他直视着她,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你若是不放心,可以像你之前说的那样,把我绑起来。”
闻言,凤九心神一颤,现下明明是东华处于劣势不是吗?可为什么她反而会有种猎物被看中的感觉?然而没多久,凤九便将这念头抛之脑后:“这可是你说的。”她笑得很媚,吻上了他的嘴,一双手也没闲着,不知何时已经扯开了他松散的衣襟……
花林中,身着红衣的女子正在挑拣花枝,只见她才轻轻折了一枝,便执着那支白花失了神,接着她便捧着微红的脸蛋痴痴地笑了起来。微风轻拂,几片清香花瓣落在如云发间,为娇笑的女子增添了几分俏丽。
凤九摇了摇头,试图挥去脑海中的绮念:“我得赶在他之前才行。”
东华此刻正在凌霄殿与天君还有白家人商议夜华与白浅的婚事。凤九想的是在他回太晨宫之前,就将花瓶布置好。
女子的视线在点点白花间逡巡,她加快了手上的动作,没过多久,她手中的一枝独秀也演变成了数枝争艳。
东华步入主殿的时候,看见的便是凤九支着下颚,在花瓶边上傻笑的一幕。他微微一笑,走向坐榻:“怎么了?这么开心?”
男声唤回了凤九的神智,她举起花瓶,献宝似的说道:“你看,这花怎么样?”
东华挑眉,理了理那几支花枝:“不错。”
闻言,凤九笑得眉眼弯弯。
东华取过她手中的花瓶,放在桌案上。他坐下之后,熟练地将她揽在胸前:“你不累吗?”他原以为她会睡得久一些,没想到她不仅起了床,还有插花的闲情逸致。
“还好。”凤九惬意地靠着他,回想起昨夜的“家法”,还是耳根微热,于是她转移了话题:“对了,婚事谈得怎么样了?”
“定在下月初二。”东华轻描淡写地说道。
凤九一呆:“初二?那岂不是没多久了?”天族太子与青丘前任女君的婚事非同小可,来不来得及准备啊?
“九儿,我发现,你对别人的婚事倒都挺上心的。”东华摇了摇头,想起凤九为了墨渊少绾的婚事忙进忙出的那一段时日。
“哎呀,都是形式嘛,而且,我有你啦。”凤九侧转过身,满足地环住东华,毫不掩饰地表达着自己心中已然满溢的爱意。
东华轻抚着凤九的头发:“如你所说,这些不过是形式。主要还是夜华想尽快把白浅娶过门,免得节外生枝。”他别有深意地说道。
“节外生枝?”凤九仰起头,神情疑惑:“这是什么意思?”
东华轻笑着反问她:“你说呢?”
“难道……是指我?”只见凤九不可思议地指着自个儿:“哼!这个太子殿下还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也不过是占了她那姑姑一晚上,就把他吓成这样了?搞得她像是什么人人喊打的害虫似的。凤九皱着秀气的鼻子,不满地想着。
“你要如他所愿吗?”东华轻声问。
“还是别了,这两个人久别重逢,我可不想当棒打鸳鸯的那根木棍。”那多惹人嫌啊。对凤九而言,还是腻在自家夫君的身边最开心。
“当初折颜送白浅去昆仑虚学艺,说司音是他从别处捡来的野狐。说起来,你是小狐狸的那一阵子,也是成天嚷嚷着自己是只野狐狸。这是你们的习惯吗?”司音是经过折颜的法术改头换面了的,还稍微有点可信度。可凤九就……一只野狐狸会有九条尾巴吗?
“这么说比较方便嘛。”凤九变得有些不好意思:“若是在外头闯了祸,这么说,至少不会丢了自家的颜面。若真是有什么丢人的事情,我和姑姑就说我们是十里桃林的。”凡事把折颜的
名字抬出来准没错。
东华失笑,想也知道,这折颜必然是被泼了无数次的脏水。
“不过我那时是真以为你不知道。”她做侍女的时候,搞砸了一件又一件的事情,实在是没有颜面再见他,变回原形反倒是帮了她一把:“你也坏,明明都知道我在想什么,还总是若无其事的。”
“你不是自己发现了吗?”东华微笑。
“对啊,可是我发现的时候,我的心思可都被你偷听去了。”她那些花花肠子可全被摸得一清二楚的。
东华纠正道:“错了,我可是光明正大地听。”
“你不知道有句话叫非礼勿听吗?”
“非礼勿听?哦,你是说……”东华恍然大悟地说道,眼中闪过一抹不怀好意。
凤九一慌,急忙用手捂住他的嘴。天知道她那时候都胡思乱想了些什么。像是梦想着和他共浴啊……现在想想都是会让人面红耳赤的,她可不想这些话被他大剌剌地说出来。
“我只是要说,这话出自《论语·颜渊》。”东华拉开她的手,戏谑地说道:“九儿,可是你想到什么不该想了?嗯,让我想想,你那时候都思考了些什么。”
凤九有些懊恼,这是存心捉弄她嘛!她很快就换上一副谄媚的笑脸,端起桌上的茶碗,态度殷勤:“说了这么久的话,夫君一定渴了,请用茶。”
“九儿,这样就想堵住为夫的嘴吗?”东华好以整暇地看着凤九。
“你还想怎么样?”凤九也懒得再迂回了。
东华拉住凤九的手,俯身吻上微翘的红唇。原本在她手中的茶碗掉在坐榻上,茶水满满当当地泼在了二人的衣上。
良久,东华微微退开,目光从凤九的眸光潋滟移向她湿了大半的衣襟,他挑了挑眉:“也好,可以直接去沐浴了。”
“你……”凤九回过神,不满地跺脚。他明明都知道!
白沐去西方梵境学艺,每年都会回来一个月。他不仅继承了父母在佛法上的悟性与造诣,还尤为好学,就从他回到九重天,时不时地捧着一卷佛经,便可瞧见端倪。
少年捧着一卷书,神情略有疑惑:“父君,知一切法,皆是自心,而无……”
凤九的脸上扬起一抹亮丽的笑,打断白沐的话:“出自《大方广佛华严经》。知一切法,皆是自心,而无所著。知一切法,即心自性,成就慧身,不由他悟。知三界唯心,三世唯心,而了知其心无量无边。知心佛亦尔,如佛众生然,应知佛与心,体性皆无尽。”一字不差地背诵完以后,容貌绝世的脸上布满了洋洋得意。
“所以,这是什么意思?”此时的白沐完全就是个好学生。
“额……这是说……”方才还自信无比的凤九气势弱了下来,一双灵动美眸默默飘向另一边,突然,精致的脸庞复染上欣喜,仿佛找到了救星一般:“问你父君。”然后她气定神闲地闭上了眼睛,安心假寐起来。
见此,东华轻笑,没有直接道出儿子想要的答案,而是用他学过的句子来指点一二:“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白发的俊朗少年这才恍然大悟,看着父亲的目光中满是对他的钦佩。
接着,东华又问了一句:“你可知道,你娘这样,叫什么?”
闻言,作为当事人的凤九好奇地睁开了眼睛,想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白沐想不出,便诚心问道:“叫什么?”莫非也是与佛经有关的?
“学而不思,则罔。”东华看着疑惑不解的凤九,微微一笑,缓缓道出了谜底。
“孩儿明白了,谢父君指点。”白沐摆出一副受用无穷的样子,然后如获至宝地捧着那卷佛经继续钻研去了。
“你……哼!”根本是拿她做反例嘛!只见凤九不满地敲了他一下,表示抗议。
“我难道说错了吗?九儿。”东华轻声问道,不难听出话语中的笑意满满。
“没有。”正因如此,凤九才更郁闷,她幽幽地看向东华,语气里有些沮丧:“我是不是很笨……”
东华轻笑:“怎么会?”他的九儿不过是懒罢了:“当初送白沐去西天,你师父不是还夸你有慧根吗?”只是尘缘未尽。
凤九不满地嘟起嘴,不愿他用别人的话来搪塞她:“那你呢?你怎么说?”
东华轻抚她的脸颊,似笑非笑:“九儿,你何时变得如此虚荣?”
“就是现在。”凤九若有其事的宣誓,她微侧过身,眼中布满期待,看样子,她是打定主意,要从他这儿听到几句溢美之词:“说嘛说嘛!”
男人无声地叹了口气,黑眸宠溺地看着膝上的人儿:“那么……我的九儿冰雪聪明,如何?”他还不忘征求爱妻的意见。
“这还差不多。”灿然笑意染得无瑕脸庞更显出尘绝艳,凤九支起身子,稍微挪了挪位置,之后她抱着他的腰际,舒服地偎进他怀里。
仿佛已成了习惯,在凤九作势躺下的时候,东华自然而然地伸出手,轻柔地揽着她的肩:“困了?”
凤九嘟囔着:“嗯……再晒一会儿……”原本在耳后的发丝调皮地垂落,隐约能看见纤细颈子上的淡淡吻痕。
初春的阳光煨得人暖融融的,几缕金灿洒在丽质天成的脸上,女人睡得十分安稳。
男人柔情地望着怀中安睡的妻子,唇角微勾,笑意虽淡,却足以摄人心魄。
远远望去,此情此景,像极一幅动人的画卷。
第五十章:顺水推舟惹恼佳人
由于喜事将近,天君在结束朝会上关于夜华婚事以及继任天君的诸多事物安排之后,便命仙娥们在凌霄殿外的空地上摆上石桌瓜果,并邀请诸位仙家饮上一杯仙酿再走,算是提前沾沾喜气。
“……是去青丘提亲的那一日吧,姑姑穿着一身红衣,立在桃枝上翩翩起舞,虽然只是远远望见,可是那身姿着实是曼妙无双啊……”一个仙人的感慨声和着天宫悠扬的乐音传了过来。
“红……衣?”凤九和白真互视一眼,叔侄俩脑海里想的内容也八九不离十。
众所周知,白浅偏爱青色,惯常穿的也均是素色的衣衫。至于折颜,也大都是浅色的衣裳,而且依着他的性子,也不可能会跑去树上跳舞。若是就一身红衣而言,似乎也就他们两个了。
“你看我做什么?”察觉凤九投来的猜测目光,白真没好气地问,这丫头不会以为那人是他吧。
“红衣……而且身姿曼妙……”凤九一边说着,一边还有模有样地看着白真的身形比划起来:“似乎都符合啊,四叔,莫不是那一日你喝醉了?”
折颜闻言大笑:“曼妙,确实是曼妙。”
白真简直要吐血了:“你以为我的酒量差得和你一样吗?分明是你自己醉得糊里糊涂,还兴高采烈地跑去树上起舞。”
饮茶的动作一顿,墨色眼眸闪过一丝了然,东华不动声色地看向凤九,原来如此。
“是我吗?”凤九觉得惊讶,为何她对此丝毫没有印象。
折颜说道:“这个我可以作证,当日情况确实如此。小五本想要来个醉得不省人事,可谁知她半个酒窖的酒下去,还是一点事都没有,倒阴差阳错地先是把你给灌醉了。”
“九儿的酒品……确实不怎么好。”东华忍俊不禁,对这他可是深有体会,不过他也挺喜欢看妻子醉酒的可爱模样就是了。
“不仅如此,你发完酒疯之后,还醉倒了半月有余,而那时候,小五与桑籍的婚事也早已谈妥了。”白真在一旁补充。
“难怪我对天族议亲一事毫无印象。”她还奇怪,怎么青丘与天族联姻,都无声无息的。原来是她醉倒了呀。
凤九还是觉得奇怪:“那也不对啊,我那时候比现在的央央还要再小一点。又何来什么……身姿曼妙之说?”
“兴许是隔得太远,而那人其实也没瞧真切所致吧。”折颜猜测。
凤九若有所觉地看向东华:“那么……你也见着了?”她以前就听说过,姑姑的这桩婚事是由两家的长辈定下的。当时来到青丘和爷爷、折颜商议的,除开九重天的天君,那便是他了。
“没错。”东华气定神闲地回答着:“看身形,也确实是要比现在的央央再小上一些。只不过我那时并不知是谁。”他还以为折颜又从哪儿捡了个小丫头养。
凤九突然懊恼起来:“四叔!你怎么也不把我弄下来?”以白真的修为,怎么可能应付不了她一个小醉鬼!铁定是他在一旁看好戏,懒得出手罢了。
“我看你跳得挺好的,便随你了。”白真不以为然地喝了口酒,戏谑地说道。
凤九愈加气闷,将杯中佳酿一饮而尽。
“怎么了?”东华了然地瞥了她一眼。
“不公平!不公平!我也想看你小时候的样子。”凤九埋怨着。原以为二人初见便是迷踪林那次,谁知之前他便见过她一次了,竟还是她在发酒疯的时候,真丢人!
“不是有白沐吗?”东华似笑非笑,他可还记得,凤九当初怀孕的时候,说想要生儿子的理由就是想看他小时候。
凤九抗议:“那不一样……”自家儿子的个性虽然酷了一点,可是小时候真的是超级可爱的啊!所以,她就更好奇东华小时候的模样了。
“小狐狸,这你可就难为他了。这四海八荒,想是没人知道他小时候的样子。”碧海苍灵是世外仙境,纵使是父神,也是偶然的机遇下才得以进入的。
东华但笑不语。
“说起来,商议小五婚事的那日,东华还抱过你。”折颜饶有兴味地看着脸儿泛红的凤九。
“啊?”凤九因为酒意有些犯迷糊。
折颜笑着解释:“你从树上掉下来,是东华接住了你。”
“哦哦哦,我也想起来了。”白真那时候躺在树干上喝酒,等到他回过神来,醉得七倒八歪的小狐狸已经在东华的手里了。
凤九又喝了口酒,醉醺醺的人儿趴在冰凉的白玉桌上,不满地敲着桌子:“那怎么不把我带回去养?”真可谓语出惊人。
闻言,折颜和白真都笑了。“看样子,小丫头是已经醉了。”
东华取过她手中的玉杯,放在一旁。若是再喝下去,怕是明日她要难受了。然后,他将凤九抱了起来,缓步走回了一十三日太晨宫。
凤九看着周遭不断变换的景色,心下茫然,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此刻是被人抱着,她看向东华,咕囔着:“你是改变主意了吗?决定抱我回去养?”
东华轻笑,她醉得倒是很连贯,之前的事情此刻还兜在心里。
凤九圈着他的脖子,把热烫的脸埋在他颈窝的位置,攫取几丝凉意:“我也想抱你回家养,把你养大了,然后顺理成章地把你吃掉。”小酒鬼盘算得很开心。
“哦?”东华挑眉,转眼间已经抱着她走进了太晨宫的寝殿,他轻轻把凤九放平在床榻上,二人的眉眼贴得很近:“有多顺理成章?”
凤九疑惑地看着他,过了会儿才回忆起适才的醉话,只见她眯着迷蒙的眼,目光危险,话音中染上不怀好意:“既然你都知道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竟然隐约有种要杀人灭口的气势。
“哦?”东华不置可否,看着妻子像小兽一样对他上下其手,忍俊不禁。
隔天清晨,用早膳的时候,白央央看了看东华,漂亮的圆眸中隐约闪过几丝狡黠,她看向凤九:“娘,你们房里有蚊子吗?”
“啊?”凤九一愣,不明白自家女儿何出此言:“没有啊。”她摇了摇头。
“咦?那爹的脖子上怎么会红红的?”白央央指指东华的颈子,仿佛十分不解。
凤九心一慌,连忙拍掉女儿的手,一张脸蹭的一下冒上了热度,虽然心中是在窃喜,可在表面上,她仍力持镇定:“哪有啊?央央,你看错了吧。”
东华看着红了脸的凤九,若有所思,没有说话,黑眸隐隐跃上几分笑意。
“我没有看错!真的有!”白央央不服气地辩解着,她转向正在喝粥的白沐,不满他此刻的置身事外:“哥,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白沐慢条斯理地放下碗,瞥了眼明明知道却不动声色的东华以及以为对方毫无所察还极力说瞎话的凤九,淡淡地下了结论:“对,也不对。”
“哪里不对了?”明眸皓齿的少女不服。
“娘可不是蚊子。”接着,少年又慢悠悠地喝起粥来。
白央央表现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哦!原来是娘亲的杰作。”她捂着嘴偷笑。
凤九的脸红得快冒烟了,自我感觉都快要被这一双宝贝给逼疯了,只见她放下碗筷,双手叉腰,此刻的她也顾不得掩饰了:“没错!就是我干的,你们两个有意见?”颇有几分趾高气昂。
白沐没有反应,白央央摇摇头,不敢再在太岁头上动土。
“九儿?你不觉得这话应该问我吗?”怎么说,他才是当事人。
凤九一懵,糟糕!果然一着急就容易漏口风,她懊恼地轻拍自己的嘴,然后她乖巧地看向东华,一心讨好他的模样还有些谄媚,灿亮双眸无辜地眨了眨:“人家是因为爱你嘛。”
白央央抖了抖,虽说应该习惯自家爹娘的甜言蜜语了,可是还是忍不住冒鸡皮疙瘩。
鱼儿上钩了!幽深黑眸闪过一道转瞬即逝的光芒,东华一个挑眉:“哦?这么说,是为夫冷落你了?”
“啊?”凤九反应不及,不明白这话题是怎么转过来的。
“嗯……我现在开始有点意见了。”东华倏地站起身,抱起凤九:“九儿,看来我们有必要研究一下那个所谓的家法。”
“什么!”凤九的眸子睁得圆圆的。
“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吗?”东华轻笑。
见二人扬长而去,白央央笑了,半晌后才后知后觉地问:“诶?我们家,有家法这种东西的吗?”
“大概是……夫妻情趣。”白沐轻轻放下碗:“我吃好了。”他起身离开。
“怎么又变成我一个人了啊?”白央央托着腮,看着眼前的早膳,觉得有点儿无聊。不用想也知道,她这个书呆子哥哥又是去捧着书看了,读那么多书能当饭吃吗?她受不了地翻了个白眼。
另一边,东华已经抱着凤九走进了寝殿,并且轻轻将她放在榻上。
凤九可怜兮兮地看着东华:“我现在求饶行不行?”
“不行。”东华俯下身,吻去她微弱的抗议。
凤九独自在花林中散步,柔和清风拂过面颊,让人心旷神怡。倏地,一张熟悉的俊颜在脑海中浮现,凤九捧着微霞的脸,恼怒地跺了跺脚,羞恼的样子十足娇俏:“哼!坏蛋!”就知道欺负她。凤九像个拨浪鼓似的摇了摇头:“不想了不想了!”这两天她都不要理他了!
“娘娘小心!”焦急的警告声打断了凤九神游的思绪。玫红色的鞋尖一顿,悬在半空,凤九定睛一瞧,不知何时这地上竟冒出了许多的长钉,若非有这一声提醒,只怕这血光之灾是免不了的。
凤九回过身,看见的是一名面容姣好的女子,看她的打扮,应该是仙娥。
“娘娘没事吧。”女子向凤九行礼。
“没事。谢谢你了。”凤九轻笑。
“娘娘言重了,这是奴婢应该做的。”仙娥一脸惶恐,不敢起身。
凤九上前几步,将她扶起来:“你叫什么名字?”
“回娘娘的话,奴婢叫玄霜。”
凤九沉吟一阵:“玄霜,今日起你就在我身边伺候吧。”如此一来,也能让她轻松一些,就算是报恩了吧。
“是,娘娘。”
视线转回布满铁钉的方寸之地:“真是奇怪……”前几日她来的时候,这边都还好好的呀:“玄霜,你可知这里的铁钉是怎么回事?”凤九若有所思,若是有心人故意而为之,那也一定是冲着她来的。
“奴,奴婢不知。”玄霜低下头,声音掺杂了一些慌乱与不安。
“嗯,也是。”凤九没再深究,她挥了挥手,一道红光之后,那些闪着寒光的尖刻之物便杳然无踪:“我们走吧。”
玄霜亦步亦趋地跟着凤九离开,她心虚地回望了一下身后的花林。凤九淡淡地瞥了一眼玄霜的异样,嘴角微扬,让人看不出心中所想。
凤九在天宫里东逛逛、西逛逛,直到傍晚才回到一十三日太晨宫:“跟着我走了大半天,你也辛苦了,你去休息吧。”
“娘娘说的是哪儿的话,这都是奴婢应该做的。”玄霜恭敬地福了福身,待凤九转身之后,才向偏殿走去。
凤九走进寝殿,东华正半盘膝坐在坐榻上,手中的是一卷已有些年岁的陈旧竹简:“哼!”凤九别过头,径自走向屏风后的卧榻,宽衣就寝。
东华挑眉,看来她这次气的不轻。他放下书简,也走向屏风后头。他轻轻坐在床边,看着凤九努力装睡却还嘟着嘴的样子,唇角微微上扬。
过了好一会儿,见她眉头舒展,呼吸逐渐变得匀长,东华知道,凤九这下是真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