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RTY CITY
PART 1
“哥哥,你在干什么?我有点难受……”
“没什么,哥哥在给你做身体检查。”
顾晓住在一个年纪有点儿大的小区里,每次一下班,就能看到到处占地跳广场舞的老太太,和在公共区域健身的小老头,还有早早放了学,呼啦呼啦围成一圈的小学生。
那个坐在凉亭里的小姑娘安安静静的,从一个看上去比她大一点的初中男生手里接过一颗棒棒糖。
“唰。”手边的窗帘被拉上。
文锦像往常一样放学,在凉亭里等人。因为爸妈总是加班,总是很晚回家,有时候就会把她交给隔壁的一家人——也是普通的工薪家族,有一个上了初中学习成绩名列前茅对人还很有礼貌的儿子。
初中的男孩有了一点儿自己的零花钱,每次回家都会给邻居家的小女孩买上一两根棒棒糖。
等到经过小区公园的时候,就看到在凉亭里乖巧地坐着的文锦。
大夏天的穿着学校的白色制服校服,细细的胳膊和细细的腿从袖管、裙子下面露出来。
简炜走近一点,把手里的糖递给文锦:“走吧,上我家。”
文锦接过糖,跟在他身后:“哥哥,今天课上数学老师又说我了。”
“说你什么了?”
“说我,连百以内的乘除法都不会算,是个笨蛋。”
“没关系,我今天教你。”简炜随意应付了一句,心里想的是前几天给文锦补英语的时候,怎么都教不会的单词读音,希望数学能好教一点吧。
到了简炜家,文锦放下书包,从里面拿出一堆教科书和作业本,简炜瞟了一眼,就看到红色作业本上不少的红叉。
“哥哥今天学了什么?”文锦坐在椅子上,巴巴的看着简炜。
简炜刚把今天的科学书拿出来,随手一扔,扔到桌上的时候,正好被风吹到今天上课的那一章——人体构造。
“男生和女生的身体是不一样的......”生物老师的声音突然回响在耳边,还有同班男生嘈杂的哄笑声:“我知道哪里不一样!男生有小鸡鸡的!女生没有!”
“可是女生有大胸啊!”
“你看刘美美的胸,超级大!”
那个时候全班的人不管男女都看向最后排那个身材高大,胸前也饱满的女生,女生突然变成了话题中心,一下子就慌了,红着脸把头埋到挺立起来的书里。
班里的哄笑声更大了。
“哥哥?”文锦把一双胳膊交叠地靠在桌面上,下巴扣在自己交叠的胳膊上,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简炜。
他站着的角度,能看到文锦专注地看着他眼睛,纤细的脖颈,还有因为椅子太高坐姿不对而网上耸到大腿根的裙摆。
简炜感觉到自己的喉咙“咕噜”一声,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说:“今天哥哥教你作业之前,帮你做个检查吧...”
“好啊。”
七八岁的小女孩被十三四岁的小男孩牵着手,拉进了里面男孩的房间。
“咔嗒”。
门关上了。
PART 2
“喂?我在浴室发现了偷拍摄像头,你在哪儿?”
我有个哥哥,是个混蛋,但我不知道他这么混蛋。
他现在在我的房间里,我的电脑上,放着他和他女朋友的性爱视频,我觉得很恶心。
我终于冲到了厕所狂呕一阵后,就听到我哥在门边对我说:“看这样的视频你下面都没反应,你真是个变态,没救了。”
顾晓拉上了窗帘,转头坐回沙发上,看着已经进行了一半的电影,又从桌上拎起了一袋刚刚开封的薯片。
看了眼墙上的电子钟,已经是晚上七点半了,平常这个时间点男朋友已经回来了,今天还没回来,是在加班吗?
“叮咚。”
手机上来了一条消息,果然是他发来的:“今天刚加完班,在回来的路上啦,等我哦!我还给你带了礼物!”
“切。”顾晓有些不屑地“切”了一声,但心里分明又是高兴的,今天是他们两个交往一年的纪念日,他还记得。
看完电影的她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又看了一眼挂钟,已经八点多了。
不如早点准备准备洗个澡吧。
等到顾晓带着换洗衣服和毛巾走进浴室的时候,一抬头,就看到了浴室上面的排风扇。
前一阵还在微博上看到有个姑娘从租房的排风扇里拆出一个偷拍摄像机呢,想想都觉得毛骨茸然,虽然自己也是租的房子,但是不会吧。
不会吧......顾晓又皱着眉头盯着排风扇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放下了手里的东西,走向客厅拿了工具箱进来。
......
不会吧......
顾晓看着排风扇背后的这一堆她想都没想到的东西,浑身汗毛倒立。
等到冯杰赶回家的时候,就看到一脸惊慌失措的顾晓,和浴室里乱七八糟的场面。
“你看,有偷拍的摄像头!”顾晓惊叫着把冯杰扯进了浴室,“怎么办?”
冯杰皱着没有看了看摄像头,又看了眼顾晓:“你先别慌,我联系房东,我来处理。”
那个周末顾晓一直都是战战兢兢的,连浴室都不敢进。直到周日的时候,冯杰给她看了转账记录:您XXXX账户23日13:31收入150000,可用余额159430.61,对方XXX。
“这什么意思?”顾晓有点看不明白。
“我和房东商量了,我们私了,他把那些拍到的东西都删了,再给我们15万的补偿费。”
“你怎么知道他都删了?这就算解决了?!我同意了吗?!”
“你不要生气嘛,真的删掉了,我亲眼看到的。而且我们拿了钱的,我们不亏。”
“不亏?你女朋友我,被别人偷怕,意淫,说不定还是这群狗B的手淫对象,不亏?你生意头脑可真好,卖女朋友挣钱!把房东电话号码给我,我自己解决。”
“你说话别这么难听啊!你还想怎么样,报警啊,还是告他啊?”
“该报警报警,该上诉上诉,走法律程序啊!”
“你被偷拍,这样的事情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到时候你公司的人我公司的人知道了,我们两个要怎么办?”
“什么我们两个要怎么办?这又不是我们的错,我们为什么要怎么办?这事是不光彩,可我是受害者啊,不光彩又不是我的错,是那个偷拍人的错啊。难道经历了这种事的我这个受害者,连发声的权力都没有吗?”
“可是人家已经给了钱了!而且人家也有老婆孩子的,这不是毁人家庭吗?”
“毁人家庭?他装偷拍摄像头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自己的家庭呢?看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自己的家庭呢?凭什么要我来想?而且你从刚刚开始怎么回事儿啊,一直替那个房东讲话,拿人钱手这么快就软了?”
“你他妈有病吧,我好不容易让他把视频都删了,还拿了赔偿金,这不都是为了你!”
“为了我?为了我就应该陪我去派出所,给我作证,不是在这里给我哔哔哔什么毁人家庭!”
......
那天下午,顾晓就带着自己最开始拍的照片报案了,也是那天,顾晓和冯杰分手了。
之后顾晓就在参加取证、录口供之余四处看房子,准备搬家,平常睡觉就住酒店,那个地方,反正她是再也不会去睡了。
直到那天,她敲定了搬家的时间,请假了两天,早早的就到了那个她不愿再进去的地方。
可是一开门,她就看到了熟悉的那双鞋——那是冯杰的鞋,可是他的东西在当天就搬走了,一件不剩,他为什么还会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顾晓下意识小心翼翼地关上门,脱了鞋,蹑手蹑脚地查看一个个房间。最终,在卧室找到了冯杰。
他穿的还是之前100天纪念日顾晓买的那件情侣T,手上拿着一把十字螺丝刀,拆解着床对面电视架上的机顶盒。
那些黑色的弯弯绕绕的线让顾晓害怕,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打开了手机的录像功能。
机顶盒原本就是黑色的,并不大,被冯杰拆开之后,他却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类圆型的东西。
那东西顾晓见过,在遭遇了上次的事情之后,她仔仔细细地查过到底有哪些类型的隐形摄像头——她在那堆玩意儿里看到过一模一样的。
冯杰拿出这个东西之后,就把它随手塞到口袋里了,接下来就是继续把机顶盒装上去。
等到他终于收拾完一切之后,一转头,就看到了正在拍摄视频的顾晓。
Part 3
“我喜欢的是男人。”
隔壁住了个戴眼镜的小哥,从周一到周五基本上每天都是早上8点准时开门,晚上6点40准时到家,周末的时候基本上不出门,出门也是为了遛狗。
但是也有例外的时候,比如上周末,不知道是他们公司聚餐还是晚上开会,开门声我到了晚上10点06才听见;再比如今天,原本是阳光正好的周五,他应该在8点出门上班,我应该在8点03和他同乘一辆电梯,但是在7点35的时候,有人敲他家的门。
“冯珺吗?我们是警察,你哥冯杰涉嫌杀害他的前女友顾晓,你知道吗?”
冯珺听到敲门声的时候,正在刷牙,一般这个点,没有人会来敲他的门,准确的来说,一般所有时间段,都没有什么人回来敲他的门,除了快递员。
可是这个点送快递,未免也太早了点。
接下来他就听到了从门外面传来的话:“冯珺吗?我们是警察,你哥冯杰涉嫌杀害他的前女友顾晓,你知道吗?”
冯珺的心里“咯噔”一下,他的人渣哥哥最终还是出事了。
“你哥哥之前有个女朋友,你知道吧?”坐在冯珺面前一身制服的警察问他。
“嗯,我知道。”
“他的女朋友顾晓今天早上被发现死在自己的出租屋里了,现场都是你哥冯杰的痕迹,所以把他判定成嫌疑人了。你知道他和他前女友,有什么矛盾吗?”
冯珺摇摇头:“我和我哥的联系不多,不太清楚。”
“你们聊天的时候,有聊起过他的女朋友吗?”
冯珺不想想起来的,可以对面的警察一提到他哥和他哥前女友,他脑子里就满是那天电脑屏幕里放的视频。
“他......他偷拍他的女朋友。”冯珺想要把脑袋里的画面甩出去,但是始终不能。
“偷拍?”
“是......他给我看过视频。”
“视频呢?”对面上了点年纪的警察带着点鄙夷的眼神看着他,身边年轻的警察也一脸嫌弃的表情。
冯珺有点躲闪的低下了头:“我、我删掉了......”
“电脑拿过来看看。”
冯珺从自己的房间拿出了那台已经用了三年的电脑,交给了对面的警察。对面的警察又顺手把电脑给了身边的另一个年轻警察:“小蔡,你拿回警局,做下数据恢复。”
“好。”那个被叫做小蔡的警察,拿了电脑转身就走了。
那个上了年纪的警察又开口:“冯珺先生,现在需要你去警察局协助我们调查。”
“好。”
冯珺其实并不想看的,他不管是对女生的身体,还是男女之间的性爱,完全没有兴趣,他是个Gay。
就因为他在全家吃饭的时候公开说:“我喜欢的是男人。”
在周末的时候冯杰就来到他的家里,给他看了这样一段视频。
他觉得这样是不道德的,他觉得这种感觉很恶心。
在警察局做完笔录之后,冯珺的电脑数据也被恢复了,里面有一段大概20分钟的性爱视频,拍摄角度大概是床前的电视架上。
这个时候,被在逃的冯杰也被抓捕归案了。
坐在审讯室外的冯珺,隐隐约约能听到里面的询问。
“你为什么杀了顾晓?”
“我、我不是故意的......她拍到了、她拍到了我在拆摄像头!”
“你偷拍他的摄像头?”
“是......”
“那也不至于要杀了她......”
“上次发现房东偷拍的时候,她报警了,她说要上诉告人家,那人也真的被告倒了,虽然只是拘留几天,但是、但是身边的人都知道了啊!以后怎么做人啊!我、我只是自己拍着自己看的、她居然拍下视频来了!我也会被她告的!我以后怎么办?我现在正在上升期,我不能因为一个女人......噗!”
话音戛然而止,接着就听到里面警察的怒吼:“你听听你这吃了屎嘴里说的什么狗话!”
警察的手里刚刚那一杯冒了热气的咖啡此时已经见了底,全都泼到了冯杰的身上。
“她他妈自找的!那个傻B女人!以前跟她好好说的时候拒绝我!不给我拍!她做的时候让我拍不久没那么多事了吗?!都是她害的我!现在我整个人,整个人生都被她毁了!傻B女人!”
冯珺叹了一口气,正准备起身,就看到从门外跌跌撞撞走进来的两个身影,他认得,那是他爸妈。
“警官,我们家阿杰呢?我们家阿杰呢?”两个老人都惊惶地拽住其中一个警察的衣袖,死命地不松手。那警察看了这老两口,有些无奈:“现在还在审问中,老人家你们先坐着喝杯水吧。”
“警官你听我说,我们家阿杰很乖很孝顺的,不会杀人的,肯定不是他杀的!”柳梅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着,自己家的大儿子虽然从小就喜欢恶作剧,但是不会杀人的,肯定不会,那么乖的一个孩子。
而身边的冯国强也帮衬道:“肯定不是我们家阿杰,你们肯定是哪里搞错了。”
冯珺有些踌躇,他不知道这个时候是该去安慰那两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呢,还是应该让他们认清现实,但是又好像两个都做不到,毕竟上次家庭聚餐之后,两个老人就对他说过:“你这个恶心的同性恋!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永远都不想看到你!你给我滚!滚!”
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柳梅终于瞥到了一边低着头正在思考的冯珺,一把冲了过去,攥住他的领子:“你哥在里面呢!你还跟没事儿人似的站在这儿?!赶紧帮帮你哥啊!帮帮你哥!”
冯国强也走了过来,但是一如既往地带着嫌恶的眼神,一句话都不打算跟他说。
“没办法帮......”冯珺小声地说。
柳梅一下瞪大了双眼:“你说什么?”
“我说,没办法帮,是他杀的人,我没办...”
“啪!”
最后一个“法”字还没说出口,冯珺的脸上就就柳梅狠狠地呼了一巴掌:“你这个狗崽子说什么?!哪有这样说自己哥哥的!他是你哥哥啊!”
“看我今天不打死你!”还没等冯珺的脸缓过来呢,腿上又是被狠狠地踹了一脚,是冯国强,“你个瘪犊子,就是因为你,我们家才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你这个喜欢男人的丧门星!”
柳梅见冯珺被踹倒在地,也扑上去不管不顾地打,嘴里也说个不停:“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
冯珺也躺着任由他们打,直到旁边的警察看着不对,才出把两个老人给架开了。
折腾了一天,最终回到家的冯珺,已经累的失去了力气,身上还有来自父母给的疼痛,一扑到床上,就根本起不来了。
还好明天是周末,不用上班,不然带着伤去公司,应该会被同事们指指点点吧。
接下来的这个周一,至少在早上10点之前,跟上一个周一就像是Ctrl C+Ctrl V复制的一样,没有什么不同。
直到新媒体组的同事在平常私聊的小群里发了一条微博链接:女子被杀的背后:我们的生活,不是你们的黄片!
他光看标题就知道,这怕就是他哥的案子。
虽然里面的照片模糊了脸部,名字也都用了化名,但是还是有相熟的同事认了出来。
和他关系一向很好的魏莱在倒水经过他的时候问:“这个‘马俊’,不是你吧......”
冯珺抬头,看着她回答:“是我。”
“那这个杀人犯.....是你哥?”魏莱每次一紧张,就会皱紧眉头,这次她特意压低了声音,小心又小心地不让其他人听到。
“是。”
“天呐!”魏莱满脸写着“震惊”两个字,但是偏偏又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其实她的内心还有好多话要说:我看了那个报道,虽然在你听来可能会很难受,但是你哥可真是个垃圾!死刑都便宜他了!
冯珺知道魏莱对这种事情很敏感,毕竟她大学和工作后都经历过或者是在公交上被猥亵,或者是在上班路上看到露阴癖变态这种事情,她没有爆粗口已经很好了:“我知道我哥很混蛋,但我没想到他能到这一步。”
魏莱刚想接话,就看到坐在冯珺斜对面的高进一脸八卦地凑过来:“诶,冯珺,这个是你吧,”他指着微博文章里的一张被打了码的照片,“你手上这个手表我可是馋了好久没下手的呢。言归正传,你哥偷拍视频这种事情真的是不地道,杀人也太过分了。”
高进圆溜溜的眼珠子又转了一圈:“不过......我看说你哥把偷拍的视频给你看过了,怎么样,那女的身材好吗?视频备份你还有没有啊?给哥们我一份儿啊!”
好恶心,冯珺在被冯杰强迫看那个性爱视频的那种恶心的感觉又来了,好恶心。
“你TM怎么这么恶心?!”
冯珺一愣,才发现魏莱已经忍不住了,刚接好水的杯子往桌上一扔,发出了巨大的声响,让半个办公室的人都看了过来。
“人都死了你那个充满黄色废料的脑子里还塞着这些肮脏的想法,你真是好奇你是吃什么长大的,你吃屎长大的吗?又没脑子嘴巴又臭?!”
“魏莱你有毛病吧,这事儿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在这儿哔哔哔个没完的!”高进看那么多人看过来了,自己被一个女生骂太没面子了,也大声地骂回去。
又有小半个办公室的人视线看向他们。
“就跟我有关系了怎么滴!啊?看这些偷拍的东西有意思吗?我真是搞不懂了?就是因为有你这样的蛆在,所以才不断的有人偷拍,甚至还有放到网上的。高进你也是结婚生女儿的人了,设身处地想一下,哪天你老婆你女儿被人偷拍了给别人看你高兴啊?”
“魏莱你说话给我注意点,你说谁是蛆?!咒谁老婆女儿呢?!”
“你......”
“停!你们几个当办公室菜市场啊!吵架跟我去我办公室吵!高进、冯珺、魏莱,你们仨都给我进来!”
“你们就非要在办公室吵吵吗?影响别人工作知不知道?!”萧扬看着眼前的三个职员,气的把手上的文件一下摔到桌上。
“萧总,不是我要吵的,是魏莱先起头,又咒我女儿又咒我老婆的......”
“你还有脸说啊你,你在公司用微信骚扰女同事,还嫌自己麻烦少啊?!”
高进没想到这一出,一下被堵的说不出话来:“萧总,不是,我、我没有......”
“你没有?你没有这些聊天记录哪里来的?!难不成业务部、策划部和编辑部的十几个女生都联合起来P的图搞你啊?!”萧扬拿起刚刚扔在桌上的文件,全甩在高进的身上。
文件散落开来,上面都是微信或者QQ的连天截图页面,冯珺和魏莱低下头去看,隐隐地能看到绿色对话框里的字:“你是业务部刚来的新人吧,我原先也是业务部的,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问我哦。”
“你有男朋友了吗?”
“有了啊,真是羡慕啊,你男朋友有这样一个漂亮的女朋友。”
“我上次在酒吧看到你了,怎么样,周五下班后喝一杯吗?”
.........
“捡起来!滚!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带着你这些脏东西滚!以后都不要让我见到你!”
“可是老板......我手上还有项目......”
“我早转接给小方了,你再不滚,我上个月的工资都不会发给你!”
冯珺和魏莱看着高进慌张地捡完纸张畏畏缩缩地出去了,终于,轮到他们两个了。
萧扬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怒气,转头看眼前的这两个人。
“冯珺,我知道,你家里出了些事。”
“是的,萧总,我的哥哥因为杀人入狱了,我也因为看过他拍的视频,需要协助调查,所以我早上就递了辞职申请,如果可以的话......今天我就可以走......”
“如果要协助调查的话,你请个假就好了——无论多久都可以,等你的事情办完了,再回来上班。好了,请好假你就走吧。”
冯珺被萧扬的回答一惊,他不知道这个“协助调查”要多久,但是老板愿意等他出来......
“谢谢老板!”冯珺深深的鞠了一躬,退了出去。
魏莱是最后一个,萧扬却甩了甩手:“你下次不要在办公室那么大声吵架,好了,没什么事儿了,你走吧。”
Part 4
“我想死。”
有个女孩子,每次都会来看我的演出,不管是夏天还是冬天,不管是晴天还是雨天。她就静静地坐在那个角落,但是人们起立鼓掌的时候,她每次都不站起来,而是就那样坐着,面无表情。
隔壁戴眼镜的小哥终于回来了,林熙又能听到周一到周五早上8点的开门声和晚上6点40准时到家的开锁声。
但是他回来的第一天,林熙爸妈就在吃饭的时候聊起他了。
林熙爸:“隔壁家那个杀人犯的弟弟回来了。”
林熙妈:“虽然是弟弟,但是隔壁那个小伙子斯斯文文的,应该不是什么坏人。”
“谁知道呢,人心隔肚皮的。”
“哎哟你不要说了,说的人都吓死了,这还怎么住嘛,我们家女儿又天天呆在家里的。”
“阿熙?哼,她那副丧样子狗见了都嫌哦。”
“哎哟你这个当爹的怎么这么说自己的女儿的啦!”
“我说错了吗?什么抑郁症,就是不想工作想赖在家里啃老!人家杀人犯的弟弟都能找到工作好好上班,她呢?读完大学么一直家里蹲,蹲到什么时候去啊?啊?我倒要问问看她准备蹲到什么时候去!”
林熙隔着卧室的门,都能听到老爸扯着嗓子的喊声。
在老爸的眼里,抑郁症就是闲的。可是她也想出去找工作,也想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啊,但是她做不到。
她试过了,她真的做不到。
她每天满脑子都是奇奇怪怪的想法,心情总是很低落,每天浑浑噩噩,感觉自己不像是活着,却也不像死了。
有时候看到以前学画画的时候削铅笔的刀,要在胳膊上来那么一下,出点血,尝点疼,才觉得自己是真正的活着,可是就算是活着,又能怎么样呢?
“嘭!”
刚拿起小刀的她,却被门暴力打开和墙体相撞的声音惊醒。
“你这个死丫头,刚说完你不找工作你又作死想要拿刀划自己反抗是吧?有本事你就往脖子上划!要么你就往手腕上划!还省得每个月的那么多骗人的药钱!”
林熙的爸爸把手上端着的饭菜一下掷到桌上,又摔门出去了。
林熙像个在子宫里的孩子一样蜷缩在桌前的椅子上,看着刚刚被散出来的肉汤和菜汤,渐渐交汇在一起。
不如去死吧。
Part 5
那天之后,那个女孩子再也没有来过我的剧场,再也没有来看过我的演出。
那天指的是哪天?那天啊,我刚从偶尔住的楼里出来,走到楼下,就听到了警车和救护车专用的蜂鸣器的声音。
很多人围在24栋楼下,我也凑过去看了一眼,黑黢黢的一摊血里,有个穿白裙子的女孩。可是血已经把她的裙子都浸透了,裙子就变成了诡异的暗红。
女孩子是后脑勺朝下的,虽然脑浆溅的到处都是,但是女孩子仰面朝上,眼睛闭着,甚者看上去还在笑。
她终于笑了,她现在应该很开心吧。
我正这么想的时候,身边就响起了一阵惨叫和恸哭:“熙熙啊!熙熙!我的熙熙啊!”
转过头去,是一对中年夫妻里的老婆,涕泗横流,被人拦着不冲破警戒线,另外的那个中年大叔,大概是已经惊呆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但是眼睛里却满满的都是眼泪。
那个中年夫妻里的老婆转头开始大骂身边的丈夫:“都是你!说熙熙都是矫情的,闲的!她是病了!她是病了啊!”
我又想起昨天晚上在天台上看到这个姑娘,穿着那条还没被血浸透的白裙子,坐在天台边边的水泥护栏上,晃着双腿,睁着被月光照的亮闪闪的眼睛问我:“你是那个木偶师?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你为什么在这里?”
“啊......”她好像被我的话噎住了,“因为我病了。”
她转过头,像只刚学会飞翔的雏鸟一样扑了开去,然后就是“咚”的一声闷响。
深夜又归于寂静。
是啊,病了,大家都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