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逅

                    一      (A)


      佳慧拉着满满一箱子疲惫和说不出的心酸,从她打工的小镇出发,换乘了两趟大巴车,来到了广州火车站。     

      正是七月时分,正午的太阳烤在车站售票处外面的水泥路面上,火辣辣灼人地烫,撒点水上去,就是一溜升腾起来的白气。空气像一团撕不开的潮棉花,黏糊糊的把人裹缠住。人们都躲在阴凉处,只有不得不取票的人,被动的晒在太阳下面,即使撑着伞,燥热也能穿透伞布,无情的晒在你身上。除了热,疲乏感更让人难以控制,腿又困又酸,再被太阳一晒,头脑都感觉不清醒了。

    佳慧的长发被汗水打湿成一络一络的,身上的黑色无袖紧身T恤这会牢牢的缠着她,胸前腋下的汗,全都凝结在那里,无法散去,幸好穿了一条白色的棉绸灯笼裤,还宽松些,不至于太难受。高跟鞋此时都恨不得脱掉扔了去,脚都有点浮肿了,来回交替的把重心调整,缓解小腿的疲劳。她焦急的数着前面排队的人,看着缓慢前行的队伍,徒劳的用手扇着风。

    好想喝口水啊!她四处张望了一下,想着等会取了票去哪里休息。走得太匆忙了,既忘了带绑头发的皮筋,也忘了买瓶水,好不容易快排到前面了,忍耐一下吧!她又探头看着,心里祈祷,快点啊快点吧!

    “你去哪里呢?看你热的不行,需要我帮忙给你取票吗?”身后传来一阵悦耳的男中音。佳慧回头一看,是个高个的帅小伙。她腼腆一笑,说道“没事,也快了,我去西安,你呢?”“奥?我们一路,我也去西安!”小伙子答到,流露出一脸的欣喜。佳慧说“那我帮你看着行李,你能不能去给我买瓶水啊?”说着便从随身的小包里掏钱。那小伙子没等佳慧拉开小包拉链,把自己的箱子往佳慧腿边一推,就跑去了凉亭处的售货点。几分钟后,大汗淋漓的又跑回来,手里拿着两瓶水,一瓶夹在胳膊下,细心的打开另一瓶,递给佳慧。佳慧感激的连声道谢,不客气的一口气喝了大半瓶。把剩下的水倒在手心,“啪啪”地拍在脸上,感觉一下子凉快了许多。小伙子一看佳慧给脸上拍水,把自己剩下的多半瓶干脆直接淋在了头上,随意的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笑着对佳慧说,“看,还是男人短发舒服吧!”佳慧抬起头看他,太阳刺眼极了,小伙子个头又高,太阳光反射在他头发的水珠上,一圈细细密密的光环,佳慧不由得眯了眯眼睛,小伙子笑着,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贝壳一样,亮晶晶的闪。

    两个人一前一后取了票,比对了一下,是一趟车,两人都笑了,小伙子说“好有缘分啊!”佳慧心一动,脸刷得红了。幸好天是真的热,小伙子也没有看出佳慧脸是晒红的,还是害羞了。只是很快的帮佳慧拉了行李箱,嘴向前努了努,说“我刚才就看好了,那边有个绿色通道,是茶座,我们去那边休息,然后直接就可以进站,不用排队。”佳慧看着不远处挂着茶座字样的牌子,有些犹豫,按小时收费呢!他们坐的这趟车下午六点开,这会才一点多,好几十块钱呢!小伙子似乎看穿了佳慧的犹豫,跑向茶座,和站在门口的收费员比比划划的说着什么,那收费员看了佳慧一眼,点了点头,小伙子又跑了过来,身上的衬衫都快要湿透了,急切地对佳慧说“我给人家说好了,可以一拖一,交一个人的钱,两个人进去等车。”佳慧看他的衬衫解开了上面的两粒扣子,胸前的汗水顺着往下流,也就不好意思推辞了,说“等会我付你一半的费用。咱们进去吧,真的太热了!”两个人拉着行李箱一起进了茶座。

                    一      (B)

    陈伟二十五岁了,从部队退伍回来后,很快就被父亲安排在他们市里的发电厂保卫科工作。他在部队锻炼的这几年,长进非常大,除了有一副健康的体魄,还有一个更加灵活的头脑。他为人热情正直,在单位的工作也是干得有声有色。唯一不足的是工作几年了,始终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对象。陈伟妈妈着急了,到处给儿子打探消息,拜托同事姐妹牵线搭桥,中意她儿子的女孩子还不少,就是这个可恶的臭小子,总是找一大堆理由对这个不满意,对那个看不上。

    那天有个女孩去了陈伟单位,悄悄地背见了一面之后,对他特别满意,回去就让媒人捎话给陈伟妈妈,约了周六下午在人民公园正式见面。陈伟妈一听高兴极了,回去给陈伟一说,谁知这小子炸毛了!“我不去!凭什么她还过来悄悄看过我?我又不是个商品!这不尊重我嘛!偏不去!”陈伟妈妈好说歹说,他才勉强同意。谁知道到了周六,一大清早,他妈妈提着新衬衫给他穿,房间里找不到人了!这小子开溜了!陈伟是周六凌晨,就从甘肃酒泉坐了直达广州的火车,借看战友之名,散散心,也躲这场相亲。

      在战友那边玩了4天,不得不回去上班了,他这才订了票,来到火车站。

“广州真的是太热了!”陈伟心想,“还是呆在老家凉快,虽说没有这边发展的快,但是上班轻松自由,八小时以外,还可以发展自己的业余爱好,幸福指数多高啊!”他一边等着取票,一边想着战友曲窄的住处,紧张地丝毫不敢松懈的工作,庆幸地想“家乡虽然好,唉!就是回去后又不得不面对相亲!干嘛非要相亲呢?”

      陈伟讨厌相亲,他虽然表面看起来大大咧咧,但是内心细腻而又充满了浪漫主义色彩。当年没有考上大学,他毅然决定去当兵,就是特别想改改自己的性格,他觉得自己太敏感而且不果断,他想在部队上锻炼之后,能弥补自己性格上的不足。但是两年的兵役服完,性格上坚强了许多,对生活美好向往的浪漫成分更多了。他服兵役的地方很偏远,太苦了,苦倒是不怕,生活还很枯燥乏味。

    他和战友们除了日常训练,闲了也在一起聊妹子侃大山,吹牛喝啤酒,学会了做饭,缝补,洗衣服。只是到了夜晚,战友们都睡了,他才会在小台灯下读诗,看书,写写小文章。或者,给心目中的姑娘,写封没有读者的信。他还试图给部队内刊投过多次稿件,有十几篇文章发表过,这给他增添了不少信心。浪漫主义的他,不想自己的生活被人安排,他觉得爱情应该是上天注定的,在某个神奇的时刻,丘比特的翅膀就会略过他的肩头。

    排在取票的队伍中,,陈伟不情不愿地往前面移动着,想着回去要面对妈妈的责备,还再不得不去相亲,他真想索性再出去逛几天!排在他前面的女孩,一直焦灼不安的探头看着前方的人群,他低下头看女孩一头乌黑的长发湿漉漉的缠绕在脖子上,纤细小巧的身材,一件黑色的紧身无袖黑T恤,配着白色的灯笼裤。偶尔回过头来看后面排队的人,眼睛里透着清纯和些许焦虑。陈伟突然有些心动,觉得这姑娘的眼睛似曾相识,在哪里见过?也许是在梦里,对!确实是在梦里!就是这样一位姑娘,看着他,眼睛里有一丝丝慌乱和迷茫。

    他觉得那姑娘累极了,真想在她身后给她把那长发挽起来,这么热的天,还把头发披着,真是勇士啊!陈伟调侃地想,手当然是一动不敢动。老老实实的。心却一直在动,忽闪忽闪。姑娘并不是那种活泼,明艳的类型,她看起来却让人联想起林间的鹿,灵活的眼神里有一抹惊恐。或是放在茶碗里的一底茉莉花茶,透着清香。看着那姑娘,莫名的激起陈伟的保护欲。

        他终于鼓足勇气,侧身面对姑娘,说道:“你去哪里呢?看你热的不行,需要我帮忙给你取票吗?”姑娘冲他腼腆一笑,说去西安。西安!太棒了!居然和他是同路!他在心里暗自祈祷,上帝保佑,让我们坐同一趟车吧!即使不是同一趟,等取了票,他也要改签成姑娘坐的那一趟!他热烈地想着。在姑娘的请求下,赶紧过去买水给她喝。他看着她喝下大半瓶水,又把剩下的水拍在白嫩晒得有点红晕的脸上,动作轻柔极了,双手举在身后,把长发束起,却没有皮筋绑,露出一段长且白皙的脖颈,颈后一些细碎的绒发散落着,莫名的动人。陈伟看呆了,好似自己回到了曾经的那个梦里。他觉得自己都快要被点燃了,赶紧把半瓶冰凉的矿泉水浇在脑袋上,好让自己清醒。那姑娘看他把头发浇的全是水珠,眯着眼睛笑了。阳光很刺眼,“她也许都看不清我。”陈伟想。

    他两个一前一后取了票,居然真的是同一趟车,陈伟太开心了,对那姑娘说“好有缘分啊!”他看着姑娘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他为自己的唐突觉得不好意思,装作没看见,带姑娘去那边茶座休息。谁知道姑娘不太愿意去,这么热的天,离发车还有好几个小时呢!候车室里人太多,气味又难闻,他怎么忍心让姑娘去那边受罪呢!他看姑娘犹豫着,赶紧跑去茶座门口,给那收费员说“姐,我女朋友嫌你们这边收费贵,你让我们先进去,我等会出来悄悄给你付钱,你别让她知道就行了。谢谢姐啦!”陈伟嘴很甜,姐姐连声的叫着,那收费员看了看不远处的姑娘,答应了。

    陈伟又跑向姑娘这边,告诉她,“我给人家说好了,可以一拖一,交一个人的钱,两个人进去等车。”姑娘答应了,说等会付他一半的费用,才和他一起走进了茶座。

                    二      (A)

    佳慧跟着那个小伙子走进茶座,一阵沁人心脾的冷气迎面吹来,茶座里随意的摆放着玻璃小圆桌,藤制的小摇椅,布艺沙发前面是木质的小茶几。偌大的绿植散落地摆放,有意无意的遮挡着彼此的视线。三三两两的坐着等车的旅客,有在慢慢品茶的,有在悠闲看杂志的,还有情侣头挨着头,轻声聊天的。这和室外的炎热简直是两个世界,佳慧心想,真是别有洞天啊!她还是第一次知道火车站有绿色通道呢!即使知道,她也不会随意的乱花这份钱,刚才实在是太热太累了,更何况还有人和她分担,今天就小小的浪费一次吧!

    想到浪费这个词,佳慧还是心里酸酸的,她想起昨天晚上和丈夫告别时,他并没有多说什么,简单的叮嘱了几句,就转身离开了,佳慧多希望他能拥抱她一下,或者只是握握她的手,也似乎能给自己一点点信心。却没有,甚至没有问她有没有回家的费用。他似乎很希望佳慧离开的,两个人在一起打工这一年多,不在一个工厂,上下班时间也不一致,常常见不上面,感情渐渐变得淡漠了。有时候佳慧去看他,聊不了两分钟,他就会催佳慧离开,说自己还在忙。要不是孩子,是啊,孩子,他们有个女儿才两岁半,要不是这个可爱的孩子,佳慧都不敢想象,他们的婚姻还能维持多久。

    一想到孩子,佳慧的心就软软的疼,像被女儿那小拳头在胸口轻轻地敲了几下,思念裹着母爱,欲把她从异地拉回家乡。

  她是真的一天都不想在这里呆下去了,一年多来,水土不服,广东的天气又闷又热,身上整天黏糊糊的,她出了好几次汗疱疹,小病就没有断过,挣了几个钱,基本送给了附近的小诊所,那小诊所的大夫说话又难懂,每次硬着头皮去看病,对佳慧来说都是一次本地语言的挑衅。再加上丈夫日渐冷漠的态度,她心都死了,她隐约觉得他是不是背叛了自己?不敢问,也不想去问,她怕知道了真相,这世间的事总是这样,你期待谁,谁就会离你越远,你执着谁,谁就会伤你越深。然而他们有孩子...孩子...孩子...孩子现在是她唯一的牵挂。那天女儿在外公的陪伴下给她打电话“妈妈,妈妈,你快点回来,我想吃冰淇淋。”那清甜的童音,听得佳慧的心都要化了,她在电话这头哭,眼泪汪汪,回到宿舍一整晚都睡不着,第二天就去人事部辞工。幸好夏天厂里活不多,没有一周时间,她的辞工申请就批了下来,领到了一个半月的工资,她去市里给女儿买了几身漂亮的小裙子,还有孩子们爱吃的零食,定了车票以后,钱就所剩无几了,“没什么,回去再想办法挣钱吧!为了女儿,也要努力地活着!”佳慧乐观的想。


      佳慧随着那小伙子坐到了靠窗的一对小沙发上,有服务员很快就送上了两杯盖碗茶,她理了理头发,身上的汗消失了,头发也干了,整个人觉得很清爽。在冷气十足的房里喝一口热茶,真舒服啊!佳慧惬意地靠在沙发上,看小伙子又出去了一趟,提了大包小包回来,随意拆开一包瓜子,一包怪味胡豆,放在茶几上,笑着对佳慧说“还是这里舒服吧,在这里过几个小时,也不会觉得时间慢。”佳慧端起茶碗,像小伙子示意了一下,笑着说,“茶很香。”小伙子也笑了,满脸阳光。

                  二    (B)

    陈伟终于说服了那个姑娘跟他进了茶座休息,他们挑了一个挨着窗户的小沙发,面对面的坐了下来。陈伟还没顾得上喝茶,又担心门口的收费员过来收费,“千万不要穿帮了。”他想着,赶紧跑到门口,交了两个人的费用,又千叮咛万嘱咐的告诉那收费员,“姐姐,你可不要给我女朋友说我交了两个人的钱啊!”那收费员笑了,说道“你女朋友那么会过日子,你有福啦!”陈伟心里莫名升腾起一种满足,又在门口售货亭买了两大包零食方便面卤蛋之类的,准备带上车。

      当他终于安静地坐在姑娘对面时,看着姑娘那双似乎穿越了时空来和他会面的眼睛,心跳加速。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感觉,看一眼,排山倒海的激情就澎湃全身,看一眼,地老天荒的安宁又把激情密实的缠绕。火里像有一汪水,火想把水烧开,水里又似有一把火,水想把火浇灭。然而火在水中,水在火里,不相容的两个物体,却很融洽的存在着。陈伟看着那姑娘捧起面前的茶盏,对他笑着说“茶好香。”一时间,茶香,语香,混合着姑娘的发香,暗香浮动,他陶醉了,姑娘低下头喝茶,秀发自然的分向两边,散落在肩头。让他想起了以前读过的那句诗“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他端起了茶盏,慢慢地啜了一口热茶,看着茶叶在水中荡漾,想象着这茶与水的缘,许是因万年前溪边婆娑的小树,此时才牵手相随;水与茶的份,许是千年前嫩叶上留连的珠露,今朝才倾身相许……

                  三        (AB)

    两个人眼神交汇的那一刻,陈伟就认定了他们之间的缘分,他很诚恳地掏出身份证和工作证,让佳慧看了看,笑道“打消你的疑虑,不要怕我把你卖去山里。”佳慧笑了,眉目弯弯的,笑里含着恬静。一向健谈的陈伟一时却找不到合适的话题,佳慧问陈伟“你是退伍军人啊!怪不得看你站得笔直,坐有坐相呢!”陈伟一下子来了精神,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地开始讲部队生活。佳慧听得津津有味,不时的插几句恰到好处的问话,更加让陈伟讲得是声情并茂了。两个人时不时地开心笑着,佳慧觉得,自己好久都没有这样笑过了,她从陈伟的眼睛里看到了另一个快乐活泼的自己,陈伟的眼睛亮闪闪的,写满了似水的柔情。


    茶座的服务员偶尔过来给他们添水,打断了两个人的谈话,他们就相视一笑,这一笑中,又是万语千言。

      陈伟注视着佳慧, 想这世间奇妙的缘分,与你有缘的人,她的存在就惊醒了你所有的感觉。在他的注视下,佳慧有点不安,有些惶恐。陈伟笑了,说“你就像这杯茶,茉莉花茶,香味恰恰好。”佳慧羞得满脸通红,却更显皮肤白皙,她借口去洗手间,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第一次,看到自己眼泛秋波,眉目含情,面若桃花,以前她觉得自己很普通,很平庸,这一刻,她突然在镜子里看到了一个很美的自己。“这是我吗?”她不敢相信的问自己。原来赞扬可以让一个女人如此自信和美丽。这美丽由内向外的散发,飘出一阵幽香。

                  三    (BA)

      愉悦地聊天中,几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陈伟拉着两个行李箱,佳慧提着陈伟买的两大袋零食和自己的小包,两个人就跟随着引导员从绿色通道直接进站上了火车,大批的旅客还正肩扛手提的拥挤在检票口,他们已经舒舒服服的坐了下来。两个人的座位虽说在一个车厢,却并没有连在一起,陈伟给佳慧架好了行李箱,毫不客气地坐在了佳慧对面说“等会这里的人来了,我和他换一下。”佳慧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不一会儿,车厢里就一片嘈杂,晚些上来的旅客伸长脑袋寻找自己的座位,身后的大包把衣服领子都拉得歪向一旁。或者手里举着行李箱,到处找空隙。一阵阵的“借过”声,孩子的啼哭声,使得佳慧不由得长出一口气,还好,自己没受这份罪。

    陈伟坐了一个中年男人的座位,他熟络的掏出烟来,递给那人一颗,说道“大哥,麻烦您换去我那边坐,我朋友在这里一个人,我要照顾她。”那中年男人一看就是常在外面出差的人,没带什么行李,只夹了一个手包,他很痛快的就换去了陈伟的座位。陈伟开心地冲佳慧一笑,坐了下来。他先取出一块湿巾纸,把两个人中间隔着的小桌子擦干净,再依次从袋子里掏出准备好的零食,一一开了口,方便取食。又取出两瓶矿泉水,打开,放在佳慧的面前。佳慧感叹他的细心,轻声对陈伟道谢。他俩身边坐的两位旅客是一对夫妻带着一个三岁多的孩子,孩子不停的念着儿歌,很是可爱,佳慧想着过了今夜,她也就要见到自己的宝贝了,心情好极了,逗着邻座的孩子笑。那孩子的父亲也很快和陈伟聊了起来,小桌边的五个人一团和气。

    佳慧自从上了车,心里一片轻松。她再也不用受异地想念孩子之苦了,身体也觉得好了很多,把对丈夫的猜忌也扔到了车窗外,火车在疾驰,所有的不愉快都被抛之脑后。尤其是看着眼前的陈伟,心里泛起那微妙的莫名的情愫,像一阵春风拂过,痒痒的。

    晚饭时间,佳慧买了两个面包,两盒酸奶,递给了陈伟一份,陈伟笑着说“吃这么点肯定不够,我再去泡两桶面来。”说着侧身走过拥挤的过道,不一会儿,捧了两份方便面过来,闷了一会打开,佳慧看到里面还有掰成段的火腿肠和一颗卤蛋。两个人头挨着头吃了起来,旁边抱孩子的女人笑道“你老公对你真好。”还没容佳慧分辩,陈伟就接过话说“大姐,还只是朋友呢!不着急。”说完冲佳慧做了个鬼脸。佳慧欲解释,想了想又什么也没说,萍水相逢的两个人,有必要解释什么吗?过了今夜各奔东西,谁还会记得谁呢?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铁轨两边大片的田野也在暮色中暗沉,耕种的人们慢慢地往回走,宛如一副活动的剪影。火车疾驰过某个车站,也只能隐约看到城市闪烁的霓虹灯和夜色中的高楼。车厢里的人都静了下来,劳累奔波了一天的佳慧也有了几分困意,她一会趴在小桌上睡,胳膊压麻了,就把头靠在车窗上,随着火车的震动,头碰在窗玻璃上,也不舒服。车厢里冷气太足了,到了夜间,还有点凉。佳慧一边搓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一边被止不住的困意袭倒。陈伟看着有点着急,可是他自己身上也就是一件短袖衫,怎么办啊?邻座的妈妈从箱子里给孩子取小被子,陈伟眼前一亮,看到人家箱子里还有一条儿童小盖毯,他赶紧轻声请求那位妈妈“大姐,把那条小毯子借给我吧,我朋友看起来有点冷。”说话间,佳慧睡得东倒西歪,那妈妈很痛快的把毯子从箱子里抽出来,还示意陈伟和她换个座位,陈伟感激的谢谢了她。赶紧换在佳慧一侧,轻轻的把小毯子盖在了趴在小桌的佳慧身上,佳慧还在梦里,身上却不冷了,睡得更香了。陈伟也困了,头像鸡啄米一样不停的来回点,他往佳慧身边靠了靠,佳慧的头便挨在了他的肩膀上,他一动不敢动,生怕惊扰了佳慧。

    佳慧的发丝轻轻的拂过他的脸颊,柔柔痒痒的“真是一个茉莉般的女人。”陈伟想着,也进入了梦乡。

    佳慧一觉醒来,天都快亮了,对面的妈妈正在给孩子喂奶,佳慧询问她身上的盖毯,那妈妈悄声说“是你朋友怕你冷,问我借的。”佳慧心头一热,无限感动涌了上来。

    火车过了华山,就离西安不远了,陈伟醒来简单洗漱后,又催着佳慧去洗脸,等佳慧洗了脸过来,他已经摆好了早餐。鸡蛋,面包,甜牛奶。佳慧不好意思却又无法推辞,她说,我干脆转钱给你吧!要不然都不好意思吃啦!陈伟趴在佳慧耳朵边,轻声说,“我给人家邻座的人说我们是朋友呢!你还转钱给我,这不是要羞死我嘛!”

    随着西安站越来越近,一层淡淡的离愁涌上了陈伟的心头,他把自己的电话号码写在一张小纸条上,夹进了昨天下午买的杂志里,还是继续和佳慧谈笑着。他不敢贸然,怕冲撞了她,心里纵有不舍,也不能流露于表面,毕竟,他们才认识不到二十个小时。

    车终于到站了,随着人流下了车,两个人站在西安站台上,却说不出话来,他们都要各自倒乘才能回家,一路上谈天说地的愉快结束了。佳慧伸出手说“谢谢你!”陈伟握了一下佳慧的手。清晨,西安站台的风还带着几分凉意,佳慧的手心却是热的。陈伟把杂志递到佳慧手里,说“有缘再见!”佳慧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身材笔直挺拔,步伐里带着刚毅。她把杂志握在手里,连同那张留了电话号码的纸条,紧紧地握着,好像握住了一颗心。

    有风吹过,吹散了火车上莫名的情愫。佳慧觉得她和陈伟的缘分,就像被吹起的蒲公英,风吹飘扬,风住静安。

  她想到即将要见到女儿了,加快了脚步,向出站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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