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部戏，三十多年了，依然还在唱。
事隔经年，当年调皮踩在硬绿皮沙发上跟着DVD咿咿呀呀学唱戏的姑娘已经长大，戏里面的男男女女却一直没变，前些日子看到新版越剧《莫愁女》重新上台，狠狠赚了我一把眼泪，忍不住把当年所喜爱的越剧全部翻出来，就当重温童年。
《红丝错》《梁祝》《西厢记》《玉簪记》《追鱼记》《红楼梦》《琵琶记》等， 那时候最喜爱的就是王文娟老师，唱腔唯美，身姿若弱柳扶风。不过说来也巧，读高中时看孙道临演的《雷雨》，也颇为喜爱，孙道临读的是燕京大学哲学系，可却与影视结了缘，尤其是《雷雨》，年少时演周冲，年长时演周萍，年老时又自编自导电影《雷雨》，演起周朴园，还有他在《王子复仇记》中配音哈姆雷特，经典至极。
而他们俩居然是夫妻，真真……啧啧啧啧！难道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么？
今日看了一部家喻户晓的越剧84版《五女拜寿》，人大些，看事物就有所不同了。
首先就是越剧的服饰妆容，果真是讲着才子佳人，感觉丰富唯美。而且五女五婿基本上都穿着“情侣款”戏服，大女儿女婿是尚书家里，着淡桃红色绣着金边（不过二人服饰有些许不同，可能是为了显示二者有着本质上的区别，一善一恶）。二女儿女婿着大红色，最是鲜艳，代表二人性格也是与其他不同，果然是商人嘴脸。四女儿女婿着鹅黄色，五女儿女婿着淡粉色，两姐妹嫁给两兄弟，感觉好神奇。而最不受宠的三女儿女婿着淡紫色，十分雅致，有一种雍容大度，古代紫色是贵人之色，似乎也暗含着二人以后定当飞黄腾达。其他老夫妇着深色装，或黄绿色。或深蓝色，或布色，皆是同一色调，使画面看起来十分和谐。想着前几日看的排演《湘妃怨》剧照，感觉后者服装等方面逊了。
其次是越剧走台，对称结构显示出摄像者和表演艺术家都有着一定的舞台经验，片头看着一对夫妻后面跟个丫头一一走进府门，然后围着老夫妇行礼等一系列看得人忍不住也跟着走起来，唱起来。
其次关乎剧情，也是前后呼应，两次去厨房吃饭；“挖”夏莲眼珠子……
最后就是此剧汇聚了太多越剧名家，尹派小生茅威涛，也是浙江小百花越剧团团长；张派老生董柯娣；张派花旦何赛飞；王派花旦洪瑛；傅派花旦颜佳；范派小生江瑶；吕派花旦陈辉玲……看着她们的演出，想着越剧传承，莫名感动。
而台词方面，有几处甚为喜欢：
一、拜寿拜寿，一双空手
倒挺押韵的，从老夫人嘴里嫌弃地吐出这几个字，可见她有多么的看不起这穷酸的三女儿女婿。
二、大人不计小人过，荷花出水有高低。夸我不足喜，骂我不生气。
这算是本剧中最喜欢的一句话，由邹应龙唱出，一句“荷花出水有高低”就可看出此人有多么豁达。半亩莲池，荷花盛放，有的开在高处，有的贴于水面，它们不因为位置不同而自傲自卑。人的性子应该平淡温和，不应该总想着心机过日，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山有山的巍峨，云有云的自在。看开些，烦恼便少些。
三、啊官人啊——痛断肝肠忙下跪，哀求官人发慈悲。哪个不是爹娘养，怎把双亲轻抛开？
这一段由戚派传人周美娇唱来很是动情，尤其是气短调长的一声“啊——官人啊——”，哀婉动人，配着因惧怕丈夫，却又不得不求丈夫收留二老而可怜的模样，令人动容，在她跪下的那一刻，以及后面被丈夫扇了一耳光，都让人潸然泪下，想来本是贵家女，哪曾如此求过人，受过辱，那眼神真是凄楚。与此相比的是三春望着夫婿邹应龙的眼神，那叫做一个柔情似水，简直醉了醉了。
四、喔唷老爷，侬做啥吓我一跳啦
在剧中听到标准的杭州话，符合杭州陈亲家的身份，细节之处可见剧本精湛。侬才吓我一跳呢！
五、姑娘，姑娘啊——请姑娘，放心喝下这暖肚汤，这里是，南京城外邹家庄。只为我，兄长赶考无音讯，奉嫂命，打听京报上街坊。半路上，见你昏昏倒在地，怎禁得，冰雪满地朔风狂。看左右，无人经过相救你，顾不得男女之间有大防。这草房是我嫂嫂一人住，救你来与她作伴也无妨。姑娘啊，不知你何故落了难？不知你漂泊去何方？城隍庙里何人在？让你独行为哪桩？可愿与我仔细讲，不要悲伤泪汪汪。姑娘一定身寒冷，你只管，披上我嫂嫂旧衣裳。
茅威涛这一段算是名唱段，也算是我入坑越剧的第一曲，三字“姑娘啊——”，一个有情有义知礼知情的书生形象活灵活现，然后娓娓唱来，先告知对方现在何处，然后说救助翠云的过程，然后小心问翠云来历，极为体贴的说救你后可与我家嫂子做伴，如果冷就披嫂子的衣服，温柔体贴细心，很是动人。再加上茅威涛的扮相极为俊美，与何赛飞两人搭档简直绝配。尤其二人“男女授受不亲”的那一段算是本剧难得的喜剧片段。另外何赛飞还演过《孝庄秘史》里的海兰珠，也就是大玉儿的姐姐，据说是皇太极最爱的女人，很漂亮。不过个人觉得她的越剧扮相更加出众，如貂蝉。
六、不得功名不要紧，夫妻相守过光阴。
这句与“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有相对之意。三春的温柔贤惠在此处表现得淋漓尽致，在看到丈夫赶考雪夜归来，不问功名，只关心夫婿身体可还安好，因为丈夫曾经名落孙山，看到夫婿依然身着白衣，以为没有考取功名，微笑着立马安慰丈夫。没有功名不要紧，最主要的是我们夫妻俩能够一起过日子。可现在呢，有些女子不明白这个道理，让夫婿一心求取功名利禄，而冷落自己，最终却落得个日日斗小三小四小N的下场，世间欲望太多，钱赚不完，功名也得不尽，不如珍惜眼前人，日子实实在在去过，也好过一个人孤灯半盏，到头来连个知心话儿都无处说。
好戏慢慢品，日子慢慢过，咿咿呀呀，倏忽一天又过去了！
附录《五女拜寿》剧情：杨继康做寿，五个女儿女婿前来祝寿，因养女三春及婿邹应龙礼薄，杨夫人甚不悦。后杨因事获罪，投靠各女均受拒，唯三春夫妇将其收留。后邹中举，杨亦沉冤得雪，因前情不认众女而只亲三女的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