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阿澄:我想你了”

                    “ 我只想活着 ”

                          【一】

阿澄,我要死了。

死前我遇到了神,神给了我一碗酒,说可以从酒里看见你。可神不知道,就算没有这碗酒,我的脑子里也已经全都是你。

悄悄告诉你一个秘密:阿澄,我想你了。你说玫瑰、夕阳、还有那天旋转木马,要是没有沾上血色会不会更美?

                          【二】

人声鼎沸的街头,大厦的大屏上正循环播放着最近维港最高行政长官大选的新闻,警戒线拉出区域,青天白日警灯依旧醒目。

“Madam,死者心脏中弹,当场死亡,应该是远程狙击。”

长腿迈下警车,精瘦的身子在警车前站定,卡其色的风衣微微晃动,高高的马刻画着利落干练,胸口的牌子上的“警长”表明了她的地位。

“群众这么多怎么查?还不清!”

白澄的语气并不温柔,眉头一横,警队小辣椒的脾气令人闻风丧胆。

“yes,madam!”

警员和辅警开始疏散人群,群众大批量的四散,白澄逆流而上,几乎所有人都忍不住回头,毕竟有人被击毙这种“热闹”可不好遇,但在与白澄擦肩时,都很识相地与她这个警长侧开了距离。

只有那个人不同。

青年跟着人流迎面走来,身背巨大的吉他箱,一身墨绿卫衣,松垮的质感被他穿得修长,卫衣帽压下带来,与生俱来的神秘。

男人从未回头,仿佛与这个嘈杂的世界格格不入,这样的举动,在这样混乱场合实属特立独行。

“唔……”

人来人往中,白澄与那青年擦身时不甚一撞,侧身时正巧那青年也回眸看她。

黑色的口罩掩盖了表情,只有一双黝黑的眸在额前细碎的乌发下折射凛凛光泽。墨绿的身影没有停留,只一个对视就转身消失在了人海中。

“Madam,没事吧?”小警员来到白澄身边,人已经清得差不多了。

一个摇头,快步走进了辅警为她抬起的警戒线中。

鲜血满地,年轻男子躺在血泊中,早已没了气息,胸口的血洞仍冒着红色液体。

“死者是在维港激进党新议员,近日才因为在大选中支持激进党候选人,在政界崭露头角。”

白澄面无表情地蹲在死者面前,带着手套的手看查着死者,突然她眼中闪异光,不动神色地从死者手边的地板划过,将右手收进风衣的口袋,无人注意。

“Madam……会不会又是……”

“Killer。”语落,在场所有人的面色却都白了白。

Killer——纵横维港的神秘杀手,数十年来手过无数人命,至今仍未落网,恐怖如斯,城中无人不知的都市奇文。

“管他什么东西,查就是了!”

锐利的光擦过眼角,物证科冲了上来,最近一段时间都不会闲了。

夜色深沉,凌晨的居民楼早已没了几盏灯光,白澄就着黑暗结束了一天的调查推开家门。

灯未开,可气息骗不了人,舒缓的呼吸声客厅传来,月光透过窗子勾勒沙发上的影子。

黑暗中,人影向白澄走进,一个转身揽住她的腰,将她按在鞋柜上,冷冽之感压下,在她唇角就是一吻,随后流连至细长的脖颈。

被制住的人兴致不高,直待那人从颈间离开,准备去吻白澄的眼角,墙上的开关被拍开了。

灯光亮起,照亮了男人墨色的卫衣,只是这一次他没戴帽子,被照亮的还有白澄的眉眼,嗔怪呛人又带着一点情迷意乱。

“鹿临,你要是再敢为了逗我,在现场留下多余的东西,给我找麻烦,就别进我的门。”口袋里掏出一枚子弹,这东西被白澄藏起时神不知鬼不觉。

“阿澄,你知不知道你生气的样子很有意思?特别……生动,一直都是。”

鹿临接过子弹拍在鞋柜上。显然,接下来还有更有意思的事情等着他们深入。

警长与杀手的“勾结”,彻夜的狂欢。而鹿临口中的“一直”,那就要从孩童时候说起,那个时候他们甚至没有名字以数字为代号。

                          【三】

Killer从来都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组织。

在这样嗜血的组织讨生活,每一个“Killer”的诞生都脚踩白骨鲜血。

不适宜人类生存的气候,到处都是要命蛇虫鼠蚁,可这本该无人深入的雨林区,却藏着更致命的东西——训练场。

枪林弹雨,比赛正在上演,说是比赛更像赌局,筹码是人命,参与比赛的不过都是些孩子。

枪炮声络绎不绝,三十进二,胜利者走入下一场训练,失败者命丧黄泉,永远走不出这片雨林。

他们不是想要竞命,只是想要活着。

“五号,想活命,就证明给我看你还有留下的价值。”

瘦小的身影握着匕首被踹进飞弹区,不过十三四的孩子,布衣破旧,身上的血痕与伤口说明了之前她都经历了怎样的毒打。

就差一点,就能逃出雨林了,可最后还是被看守者抓回来,逃跑却还有机会进入训练场,是因为她有活着的资本,现存的数字里她强悍了不只一点。

突然闯入无异于成了最新的靶子,干瘦的人儿不知是如何躲过了横飞的枪炮,找准了最近的人,眼也不眨,闪身抬手甩刀,鲜血滚烫。

一个人倒下,五号没有时间松懈,杀一个人只是为了抢到一把枪。

有勇气逃跑,就不会害怕直面死亡,不怕死就更有勇气杀掉竞争者。

砰砰砰!!!

枪声不断,惨叫声也从未停下,血腥味蔓延整片练场,人间炼狱。五号很疯,杀得极快,尽管左手已经中弹。

她想活命!不是想,是必须活着!只有活着,才有机会逃离这里的一切,活着就是机会!

脚边是一具具尸身,力气快用尽了,场内已看不到人。五号眼尖,远处的半人高的废罐轻微一动,她飞冲过去,撞开铁罐,罐身倒下,她的力气耗尽了,却还是本能地抬枪。

枪口对枪口,另一个身影暴露眼前,同样黑瘦的身躯,衣服上写着“三”,肮脏的面容,汗水血污之下看不清削瘦的脸,可那双瞳仁却幽深的厉害。

可与五号不同,五号的眼底是冷和无畏,可他的眼里有恐惧,幽深只是为了藏住瑟缩的灵魂,他活到现在,无时无刻不在害怕死亡。

同龄的孩子或许是单纯的天使,而他们被看守者折断了翅膀,堕落成魔鬼。

鹿死谁手,就在此刻。

看守者掌声响起,两人都在瞬间松懈,这场杀战结束了,三十个人他们是唯剩下的两个。二人瘫坐在地,谁都没有放下手中的枪。

“你……就是那个被抓回来的五号?”三号喘着气,五号的大名,整个营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有她敢逃。

“别叫我五号!我有自己的名字!”

一拳已经招呼到了脸上,可他没力气还击,脑袋被砸得发蒙,热带的炽阳会要人的命,他的眼都快睁不开了。

纤细的身影遮住了迎面的阳光,黑影落下,是五号站了起来,这一次向他而来的不是枪口,而是手掌。

——我叫白澄,你没有名字吗?忘记自己是谁,就真的走不出‘雨林’了。

伸出的手掌等他握住,那一刻三号才想起原来他们都是有名字的,被死亡和麻木侵袭的大脑冲进了一丝新的空气。

“鹿……临。”

十指相握,二人从此并肩,他们一齐撑到了最后,不再只是三号和五号;是Killer,更是鹿临和白澄。

出身黑暗,却从未忘记自己的名字,放弃追寻自由。

                          【四】

天上的飞鸟如何飞出天际,是白澄一生都在思考的问题。

Killer的人不知是怎么活到成年,总之经历了常人所不能想象,麻木自己,保持冷血,杀光朝夕相伴的“同伴”,走到最后伤痕累累,满身罪恶。

走到最后,他们不再以数字代称,取而代之的是Killer,等待他们的是刀口舔血的任务。

湿热的午后,阳光沉闷,天空蓬勃着热气,阴晴不定地酝酿着大雨。

吱呀一声,屋门开了,逆光的小屋没有阳光落下,黑影走进木屋时本昏昏欲睡的鹿临一下就辨出了白澄。

“鹿临。”这个地方,只有她会叫他鹿临。

清癯的身影从床上翻过身来,懒得开口,只看向门口。这些年,他的性子变了很多,鲜血和厮杀只让他越来越漠然与冰冷。

整个训练地只有白澄能和他说得上话,两个强者之间其余人不敢涉足。

屋门前的人关上了门,彻底隔绝了阳光,而那黑暗中的人影,纤细骨感,一般女孩温柔的长卷发,在她头上就连发丝只是叛逆的野性美。

死寂,阴影中两人缄默,窗外有橙色的阳光倾落,只那一米落在床榻,鹿临的身子浸上阳光,而白澄立于阴影。

“劣酒喝多了,来找我耍酒疯?”(此处劣没错)

长久的沉默,鹿临半窝在床上,呼出一口气先开了口。

长腿大步走来,从黑暗到走进阳光,走近鹿临。白澄在床前停步,没有人知道她接下来要干什么。

细长的发梢落在了鹿临锁骨,纤细的腰弯身,唇瓣贴上另一副双唇,冰冷的在他唇角停了只一秒,离开后身子却仍保持着弯腰,抬眼直视他的眼:

“喝没喝,你品出来了吗?”双瞳中分明更多的是空洞,可鹿临从中看出欲望,一字一句:“鹿临,任何时候我都很清醒,包括现在。”

“这算什么?白澄,你爱我?”

清醒的欲望更容易让人为之疯狂,可鹿临懂她不会轻易疯狂,问出的话甚至有几分嘲讽。

“像我们这样的人,谈爱不太合适。”肩膀耸了耸,似乎很无所谓,却又抓住了鹿临的心,“我只跟你谈最原始的欲望。”长臂放在了鹿临的右肩:

——只有一场邀约,我想要,而你敢不敢。

两颗心的无声震荡,一切的一切都归于肮脏小屋内的一场交融。

当夕阳的光辉铺陈床榻,鹿临找出衣服给白澄套上。木屋肮脏不堪,可衬衣是他能找到最干净的一件。

凌乱的木床上两人随意的躺着,脑袋并未靠在一起,白澄长长的卷发铺洒被间,触到了鹿临的胳膊,很痒。

“在看什么?”

白澄始终眺望窗外,直至飞鸟成群消失,她侧过脑袋,右脸枕着被子,一只眼被被褥遮挡,眼神前所未有的纯真与童稚,带着从没有的冲劲:

“鹿临,我们一起逃跑吧!你有没有想过和人来一场逃亡!?”

白澄笑了,可鹿临看着有泪水从她眼角划过,藏进了被子。

鹿临以为自己的心会加速跳动,可最后却是心痛,有东西在沉默中爆发,可他只淡淡开口:“以前没想过,从现在想可以吗?”,五指伸向近在咫尺的人:

——白澄,我想和你逃跑。

蚂蚁从窗台爬过,白鸟在被窗框框住的天空中飞过,屋内的十指扣在了一起……

那天夜里,训练场都知道五号被看管者叫进了房间,漂亮的丫头,丑陋又暴力的男人,会发生什么可想而知。

原来,午后的那场邀请也是她的抗争。

就是这样的黑暗,这样的世界,这样的他们,就那么扣在了一起。

半个月后新选拔的两位Killer被注射了特质的慢性毒药。

这种药物特殊需要定期注射缓解剂,否则必死无疑。

他们被定期被送往维港,一个叫白澄潜伏警局,成了警长;一个叫鹿临藏身维港,专责暗杀。

                          【五】

——很久很久以前,在一个没有谎言和痛苦的地下王国,住着一位向往人类世界的公主,一天她避开国王的守卫,从王国跑了出来,地上的阳光灼害了她的眼睛,抹去了她的记忆,她忘却了自己是谁,她的肉体遭受着寒冷疾病以及痛苦的折磨,最终生命逝去……

时间回到今日,电视里正影碟播放着西班牙的老电影《潘神的迷宫》,电影讲述了潘神寻找二战期间公主的转世,帮助她完成任务,逃离肮脏人世,重返地下王国的故事。

西语的开场台词很美,听起来像一首娓娓道来的歌谣。

窗外的秋风、落叶,秋天的味道映在巨大的落地窗上,远处的摩天轮缓缓转动,鹿临的颈窝很暖,被褥很软,不知道为什么白澄想这样的一幕她会记很久很久。

耳边传来歌声,是电影到了结尾,小主人公倒在了血泊了,她要死了。

“这次为什么要派你暗杀自己的人?”

说正事了,Killer一直都是激进党暗中训练培养的产物,可这次被当街击毙的正是激进党中的新议员。

“维港最高行政长正在大选,当街要了一个激进党的议员,民众会怎么想,你知道的。”

一出狼人自刀,之后就是煽动舆论,引发民愤,白澄猜到了。

细长的双腿来到落地窗前,白澄一边对着窗外的秋扎着头发,一边平淡说道;

“警局这一年算是到了保守党的手中,下午还有关于这次枪击事件的会议,据说这次只召集了高级警长,保守党上面坐不住了,总觉得最近他们对我有所察觉。”

远处摩天轮在白澄瞳仁旋转,她的眼神是空洞,游乐园充满欢声笑语的地方,她从没去过。

侧过脸,电影中已死女孩睁了眼,她的鲜血打开了迷宫的大门,灵魂回到了地下王国。

“你说地下王国会不会有游乐园?”

窗外是秋风,耳边是哀歌,喃喃低语吹进电影的悲歌里:“她应该会想去的吧……”

“阿澄,说实话我有时候在想,如果上面要你杀了我,然后给你自由,你会怎么做?”

鹿临抬眸,也眺望远方,那不是一座简单的摩天轮,是白澄追寻的自由。

——我会郑重地和你做一场告别,然后毫不犹豫的杀了你。

窗前的人没有回头,飞鸟成群飞出天际。

“获得自由后,我会在你得墓碑刻上挚爱,每年带着你最爱的花,以爱人的身份去你的坟前祭奠。”

脖颈处的细小绒毛得以在秋日下看清,细腻又温柔,这一次不是叛逆与野性:“你呢?你会怎么选?”

“……”

青年没有回答,不知道有没有认真想这个问题,抬起眼眸正巧窗前的人回眸,看向自己的眼:

“鹿临,你知道吗?潜伏的这几年……有时候我真的觉得我活得像个人了……”

她眼里有光,在秋光很美,可鹿临却害怕了。

                        【六】

——为什么要带我来游乐园?

——因为我记得你说过“她”应该会想来。

午后无人的游乐场,空旷的场地,无人的车摊、云霄飞车、旋转木马、摩天轮……还有两个牵手的人。

秋风里透着暖意,白澄脸上藏着笑,可从killer出来的人,即使是笑都是收敛的。

“为什么一个人都没有?”

她松开鹿临的手,奔向游乐场的最中心,眼里藏着兴奋,旋转着幻视周围的一切。

一转身,鹿临已经来到了她身后,一只粉兔耳朵的发箍温柔的头顶,鹿临亲手为她带上,长耳朵的中心甚至绣着红色的爱心。

“还记得那个电影吗,地下王国的迷宫只为小公主开放,而今天这里只为你开放。”

组织的人想办一些事还是很简单的。

鹿临脖颈上挂着相机,拉起白澄的手,突然向不远处的游乐设施疯跑。

“走吧,今天做你想做的一切,做你没做过的一切。”

好奇怪,今天的鹿临很怪,怪温柔,怪郑重的。

风从耳边擦过,两人在风中狂奔,像要把一切甩在脑后,可他们都不愿意多想,这具身体痛苦太多了,所以当难得的快乐来临,一定要及时抓住。

摩天轮缓缓升起,狭小的空间里,他们越升越高,白澄远眺到了自己的落地窗。当摩天轮攀升到最高点,日光亲吻玻璃,而白澄拥吻鹿临。

云霄飞车的风很快,轨道又高又长,可这样的刺激总不会让白澄心有悸动,可当狂风呼起,她却应景地学着电视里的人大叫,常人叫恐惧;而她是畅快。

秋千晃悠,鹿临推着她一次次荡得更高……

这种喜悦很纯粹,可越纯粹就越难得,欢心在积累,时间也一点点在消磨。

夕阳的光芒中,白澄从旋转木马上跳下,这一次脸上的笑容灿烂无比,她真的很快乐。

园区花车事先塞满鲜花,鹿临事先挑好了几枝玫瑰在木马边等待,玫瑰代表了炙热的爱。

“要天黑了,该回家了,最后再拍张照吧。”

花送到白澄手中,她听着鹿临的低语,重重地点头,半日的玩闹卸下了她一身伪装。

清癯的身影向远处走去,行至一半,脚步停顿,那人回过身来,隔着小半的距离:

——阿澄,今天你快乐吗?

“我很快乐!”白澄在笑,白白的齿贝展露,笑得真心实意。

鹿临走远,转过身端起了脖颈上的相机,放在了眼前,眯起单眼。

相机的画面里,整个色调偏于灰暗,秋风涌起,缱绻地抚乱女人栗色的长卷发,发丝在风中飞舞,凌乱美中染上秋风的瑟意。她揣了揣怀中的玫瑰,看着相机准备好了笑脸,夕阳的最后一点余光挥洒在她肩头。

按下快门的瞬间,旋转木马因夜间降临,神奇地亮起璀璨的光芒,风里都是玫瑰味的浪漫。

玫瑰、夕阳、飞舞的卡其色风衣、凌乱的发丝、身后旋转木马完美的定格,而画面中的主人公却在风中永远的坠落。

鲜血顺着地上的沟壑蔓延,像绘制了一副血色迷宫。

被按下的不止是快门,还有一枚藏在改装相机中的一枚子弹。刚才,鹿临在拍照;也在瞄准,瞄准了爱人的心脏。

没有人知道三天前“上面”和鹿临下过最后一个任务:五号叛变了。为了自由她选择做保守党的帮手。她知道的秘密太多,去杀了她。我知道你们关系不一般,所以这是你最后一个任务,杀了她,还你自由。快点行动,否则她就要远走高飞,狠心地把你一个人留下了。

——你呢?你会怎么选?

秋日的暖阳下,询问的话语回荡耳畔,那时白澄没有耐心等到回答,可鹿临真的有认真思考。

答案是:阿澄,你和自由相比,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你。

认识你之前,我还会害怕死亡和黑暗,可现在我习惯了黑暗,也对死亡麻木,唯一会让我害怕的是身处黑暗,无人陪伴。

我怕你丢下我越走越远,如果真有这么一天,我会杀了你,只为把你留在原地。

远方的晚霞血一样的红,改装过的相机发射子弹没有声音,就如落下的泪水,也没有声音。

                          【七】

整个维港的Killer都在追杀鹿临。

行政官大选之日,激进党领导人在驱车前往大选会场的路上遭遇枪击,当场身亡。

元凶是激进党未曾想到的鹿临。

上面的人骗了他,他们要得从来不只是一个人的命,白澄的能力太过强悍,所以他们才会想起实力相当又与之亲近的鹿临;一个叛徒会将影响身边的很多人,所以跟白澄有关的所有人都不会留。

自由是一种假说,欺骗鹿临动手的说辞,可“上面”忘了一个道理:困兽犹斗。

荒野中,一人穿行,满身的伤口都在渗血,血液中的慢性毒素没有缓解药剂,正在鹿临的身体里肆虐。

这是属于他一个人的逃亡。

身后的人穷追不舍,弹夹已经空了,他知道自己走不远了。他不怕死,可不想死在身后那种人手中。

穷途末路,他转头看身后的追兵,有人已经举起枪,再一回头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栋古色的建筑,脚下的步子来不及停止,他撞进了大门。

“砰——”

他没有力气跑了,跌坐在地,只有靠着身后的木门支撑身子,等待死亡。

一瞬间,耳边的枪声停了,整个世界只剩下浅浅的鸟鸣和桃花香。院中的桃花树下有人端着酒向他走来,她说她叫桃曦,是神。

“你就要死了,做个交易吧。我的酒可以让你最后一眼你最见的人,我把酒给你,你把红线给我。”

神的垂怜来得太晚,而鹿临也从不信神。

他安静地等待死亡,缓缓闭上,胸口停止了起伏,一块怀表从他口袋滑落。

修长的五指拾起怀表,表盖一翻,里头藏着一张小小的照片:夕阳、玫瑰,旋转木马,女人的笑容很美很美。

桃曦起身,一碗酒如祭奠一般倒在已死之人脚边,叹一口气,她看着鹿临手上的红线归化粉末,卷进风里。

                       

                          【八】

无人知道那个秋日的早晨,温暖的大床,凄美的电影,白澄的身子窝在鹿临的怀里,曾有过这样的对话。

——据说公主回到了父亲的王国,以一颗正直而仁慈的心,统治了王国好几个世纪,她深受臣民爱戴,而她在时间留下的些许痕迹,只有有心人才能发现……

电影进入尾声,潘神在巨大的正殿迎接公主殿下的回归。

“电影的结局很有争议,大部分人认为,电影中奇幻的旅程和最后的重返家园都是小女孩因忍受不了二战的残酷,在死前的幻想;只有小部分的人觉得,她真的是地下王国等待几个世纪的公主,通过考验,重返了自己的王国。”

男人的声音淡淡传到了女人的耳朵,一道阳光穿过落地窗,落在柔软的大床,落进女人的眼底。

——我相信是她通过了重重考验,摆脱了这晦涩的人间,带着干净的灵魂回到属于她的地下王国。

细语落下,白澄的眼失神地望着屏幕,而此刻电影的最后一个镜头停留在女孩曾经过的枯木,那里开出了美丽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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