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后的童年,没有电子游戏的冲击,动手的愉悦体现在立体的触感上,比如铁皮青蛙、玻璃弹珠、自制弹弓……我们当然不懂张良的单控,李白的出装,小乔的风筝,但我们那时候,游戏里依旧有五光十色的炫目,依旧有瞬息万变的战局,我们在真·3D的场景里用想象加着炫目的特效。
在众多玩具里,我印象最深的便是玻璃弹珠,不是因为对它最偏爱,而是曾经拥有的数量,让我在周围不小的范围里足以称皇。玻璃光滑圆润的手感,剔透明亮的质地,就像我们天生爱着珠宝的闪亮一样,吸引着孩子们的注意力。弹珠透明的玻璃里面,是不会孤单的,就像琥珀凝住了生物灵动的生命,玻璃弹珠里面会有各种颜色的装饰。飘扬的丝带被封印在小小的弹珠里,有天蓝的清澈,有红艳的耀目,有浅绿的鲜嫩……在纯净无暇的玻璃结界里舒展。
若颜色总是那么清亮,也是一种单调,所以玻璃弹珠自然也有深色的、非透明的。比如陶瓷白的弹珠,被孩子们戏称为“小白龙”,小白龙身上会有彩色的花纹,飘扬纠缠,绕在白色的球身上。也许那就是小白龙的盔甲飘带,熠熠生辉随它而舞吧!“小白龙”是孩子们喜欢争抢的弹珠之一,因为它体积相对会小很多,质量却更重些,弹击而出,更有爆发力。好马配好鞍,名将佩利器,“小白龙”自然要在“名将”手中。我便有那么一枚。那时候,作为新得的宠将,它还曾伴我枕边好梦,“爱不释手”真如这般贴切。
比一般的弹珠大的也有很多,其中一种我唤其名曰:大黄油。“大黄油”色黄,玻璃质地,色泽中却透着润泽,不是扎眼的亮黄,不是暗色的沉闷。那黄色,黄得有些让人垂涎欲滴,好似手感上也会脂润肤暖,而与其他冷冰冰的玻璃弹珠不同,让人想要咬上一口,或是于掌中把玩欣赏。奇妙的是,它只是这一种纯色,并没有其他的杂色掺杂。但这种黄色,也是不可多得。由于一些机缘,父亲竟然弄来了一大口袋的“大黄油”,所以在周围的“弹珠界”,谁都比不过我的藏品了。即便数量如此多,要想挑出圆润如真空中的吹制,色泽均衡适意的极致佳品,也并不是那么容易。
院子里清凉干爽,土地是微微的尘埃轻撒在厚实的泥土上,踩上去既不会弄脏你的鞋底,还会有微微的弹性,让你爱上在这天地里追逐奔跑。我把那一大袋子的“大黄油”全都倒在这土地上,阳光漫洒下来,冲撞着玻璃弹珠害羞的面庞,那光影便在这一片土地上散播开来,点点莹莹,如白日里降临的星河,明亮浪漫。我在银河里找着最高贵的那颗,从东边找到西边,从这里找到那里,仔仔细细端详、择取……
啊,啊,啊啊!
有节奏的单纯音,是哑巴叔叔在唤我。我起先不知他是什么意思,只是瞧得出,他看我在这蹲得久,要我去他站立的地方,要给我看点什么新奇的宝贝。他的表情,比话语描述的生动十倍、百倍。我的好奇心被勾起,便将拣出的弹珠安置一旁,急忙跑到他那里。
啊,啊!
哑巴叔叔指指院子里的狗尾草丛。
“要我拔些来吗?”我问道。
啊,啊啊啊!
我一溜烟钻到草丛里,把离我最近的几根粗粗壮壮的狗尾草拔了起来。虽然是拔草,但拔狗尾草是容易上瘾的差事。轻轻捏住狗尾草长穗下端的嫩茎,稳住身形,气沉丹田,两指突然用力,上拔而出。那一瞬间,竟然有一种侠士出刃,腰间抽笛的潇洒劲头。我一连拔了几根,便跑回去递给哑巴叔叔,哑巴叔叔笑着接过去,便双手灵巧的编织起来,一只可爱的兔子出来了!
可惜兔兔有些瘦弱,我拔的草不够多,兔身有些单薄,两只耳朵却真实得可爱,狗尾草身毛茸茸的特点,被寄寓在小兔子的形象上,我开心地将它贴在脸上,毛茸茸的发痒,就好像手上真有那么一只乖巧的兔子。
啊,啊,啊啊,啊!……
哑巴叔叔,指点我,去旁边多采摘一些来。果然,狗尾草要拔得多才能更容易体味这柔柔软软的手感。我捧着大把的狗尾草,颠颠跑回来。
“这是小猴子吧,看他尾巴好长的!”
啊,啊!
哑巴叔叔眼里的光亮比弹珠的光泽还要明亮。他双手翻腾,腾挪绕转,几样小动物就神速的被创造出来!我说慢些慢些,却依旧跟不上哑巴叔叔的迅捷手法,盯着左手,落下右手,盯着右手,落下左手。于是,我也不瞧细节了,在一旁又开始催促哑巴叔叔,再做一个,再做一个!
整个下午,我收获了满满一个动物园。
夕阳余晖里,草色没有映衬出金黄,黄色的弹珠也收好了睡在麻袋里倚靠着栅栏。捧在怀里的那些狗尾草动物,却像宝藏一样,闪闪亮亮,独占了我的小桌,我开着灯,瞧着他们,灯光有些黄色,让绿色的草儿都披挂上金黄的外衣。小时候最好玩的玩具,你也曾经拥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