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流浪记

Mr Missing:

嗨,你好吗?

我又不见了踪影。你能猜到我在哪里吗?

当我写这封信的时候,我正在一个无敌海景房里,日落的余辉正装点着窗外一望无际的海,海风夹杂着一丝咸味涌进我的窗户,吹散我桌面上凌乱的纸页。你是不是也闻到了大海的气息?

我请了一个大大的长假,等不及得到批复,就乘坐着流浪的白云,来了春暖花开的海边。你说,我会不会一回去就被炒鱿鱼了呢?

那我就不要回去不要回去了吧,这里的风景那么美丽。

有一天,我起了个大早,凌晨四点。活了二十多年,从来只有这么早睡觉,没有这么早起床的。那次,我在你的相册里,看到了那么一轮海上的红日,晨光洒在海边上透出一种令人安心的宁静。我去过很多海滩,但那一刻我突然很想看看养育你的那片海。

我沉醉在黎明前的海滩上。温柔的海风刮过我的耳际,徐徐而来的海浪拍打着沙滩,几声海鸟的鸣叫划破寂静,远处传来渔船“腾腾腾”出海的声音。我知道今天会是一个好天气。天空慢慢地亮了,红霞慢慢从水天相接之处渲染开来,它在宣告着太阳的脚步正在逼近。果然,红通通的太阳露出了它的小半边脸,然后,慢慢地从边界线爬出了水面,升上天空。霞光万丈,万物苏醒,海滩热闹了起来。

有对年少的情侣在海滩上追逐嬉戏,男孩捡了一大捧贝壳放在女孩的手里,女孩的手比男孩的小,有几个贝壳掉回了海滩。他们不知道在说着什么,都笑弯了腰。我突然在想,你是不是捡过贝壳送给你曾心爱的女孩,我忍不住有点小小地妒忌了。

海上日出一定没有人写得比巴金好了,但是巴金写的时候,一定没有像我这样,如此想念你。你也是这样等待着日出的吗?

我带着生日时你送我的鸭舌帽去逛早市。你说,你那么爱到处跑,戴上它,就像我陪着你。孩子们都在去上学的路上,我在人流中穿行,走去街市。他们都穿着差不多款式的校服,白色和深蓝相间。这你也是曾经走去上学的路,穿过的校服吗?我想象不出来你年少的模样。

我路过几个小小的早餐摊,豆浆、油条、鸡蛋、面包,有晨练回来的老人在旁边的小桌子上喝着豆浆,和老板聊天。菜农们挑着自己种的菜秩序地排成一排,等待来往的人挑选。鱼市里有点脏乱,地上有一摊一摊的鱼水。鱼贩们卖力地吆喝着,鱼起鱼落,刀起刀落,干脆利落。我听不懂他们家乡的语言,只好通过情境、行为和表情揣测他们的表达内容。这个过程让我觉得很有乐趣,但是如果你在我身边就可以充当翻译了,鸭舌帽毕竟不是你。

听说这里的山间有座很灵的庵堂,屋顶是一块天然的大石头。我决定去拜访它。有干净平坦的水泥路通向山门,路旁的树木伸展开来一片片的嫩绿、翠绿,小野花们竞相开放,诉说着春天来了。春天来了,候鸟都回家乡去了,可是我却流浪在别人的家乡。

山门下有一课大榕树,高大的躯干,蜷曲的树根,浓密的树影都揭示它的年纪。三毛说,如果有来生,要做一棵树,站成永恒,没有悲伤的姿势:一半在尘土里安详,一半在空中飞扬;一半散落阴凉,一半沐浴阳光。非常沉默非常骄傲,从不依靠从不寻找。而这样一棵古老的榕树,除了坚定,更透露出一种从容,这是一种需要经过岁月的洗礼才能流露的气质。如果你曾从它旁边经过,一定和我有同样感受。

然后我又想起了我们都爱的诗句——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做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根,紧握在地下,叶,相触在云里。每一阵风过,我们都互相致意,但没有人听懂我们的言语。

拾级而上,庵堂很安静,空气中充满了淡淡的清香。我什么都没有祈求,只是在佛像面前静静地站了一下。因为我知道,很多事情是缘分,就像我和你。

写了这么多,我想你一定知道,我在哪里。是的,我在你的故乡。我去了你念念不忘的校园,在你曾经驰骋的绿茵场上走了一圈又一圈;我去了你照片中绿油油的田野,遇到了辛勤耕作的老农夫妇,拍了和你一样的照片;我还登上了那古老的城墙,遥望着你常提起的污染了家乡环境的发电厂,想起你紧锁的双眉里透出重重的担忧……我突然对这片海、这片土地充满了感谢,是它们让我遇到了这么好的你。

但是这一切你都不会知道,我们已挥手别离,我们再见无期。很多我们一起走过的地方,我再也不敢去探访,但是我独自在春天里流浪,寻找着你的痕迹。

by Miss Miss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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