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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是圣诞节,晨间闹铃还未响,乔松就醒了。柔和的阳光洒进阳台,他伸了一个懒腰,站在镜子前,刮胡子,整发型。
他还穿上一套剪裁得体的西装,款式是几年前很流行的。但保存很好,熨过之后,看起来还很新。
他记得四年前,晓白花寒假兼职的大部分工资,执意给他买这套西装。
还有三年前的圣诞节,和晓白一起到哈尔滨看雪。那天她穿着一件大红色的外套,千树万树梨花白,独绽一枝海棠红。
他也记得一年前的圣诞节,他到上海接受一个培训。她送他到机场,在额头落下一吻,难舍难分。
他想结束培训,春节就带她回家见见爸妈,然后在三月求婚,可事不人愿。
这次他准备许久,想要在她最爱的圣诞节向她求婚。他看一眼戒指盒,仔细收在公文包里,开车先去花店,取一束她最爱的玫瑰花。
八点晓白应该还没有醒,她是不是还蜷缩在被子里,像一只慵懒的小猫。乔松想她应该会被自己吓一跳,然后像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戴上戒指说我愿意。
开车的路上经过一条种满银杏树的街道,遍地铺满红色的落叶。足足120秒的红灯,他望向窗外,路边的一对情侣,步伐一致,看得出的甜蜜。乔松会心一笑,想起晓白长发及腰,笑靥如花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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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松和晓白的结缘在高二,相识在八年前。
太阳毒辣的六月,天气热得让人想要发狂。教室的吊扇在叫嚣,一圈圈地旋转。偏偏下午的课是最无趣的物理课,讲台上的老师唾沫三千尺,乔松越来越困。
缓缓靠近桌面的头,眼皮再也睁不开。直到脑门一阵疼,他捂着额头,摸到点点粉笔灰。
“第三组第四排,睡觉的男同学给我出去,走廊罚站,还有谁撑不住的,自觉不要影响到其他同学。”老师狠狠地拍了拍讲桌,瞪着乔松。乔松把椅子一推,二话不说,走出教室。
阳光倾泄,地面被晒得发烫,空气中有专属于夏天的味道。乔松不过站一会,就出一身的汗。
想要靠着墙,背部刚刚碰到铁制的栏杆,瞬间弹回。他想,自己是不是傻,这温度怕是蛋都能煎熟,偏偏就往上蹭。
“乔松,怎么杵在走廊,天气这么热,等下该中暑。正好有个新同学来报道,先进教室吧”迎面而来的班主任,戴着一幅厚厚的眼镜。
乔松低着头,应了声好。看着一双白色帆步鞋,从自己眼前走过,一双很普通的鞋子,却因系鞋带的方法特别,看着很别致。
他小声地说了一声,你好。女生听见转身回眸,斜阳拂在她的脸颊,印入他的眼帘。眉清目秀,头发高高扎起,额前有一些细碎的刘海。
视线交汇,她嘴角扬起一抹微笑,用唇语说声你好,让他的心漾起一阵又一阵涟漪。
“李老师,打扰一下,您已经讲完课了吧,我给同学们介绍一位新同学。”班主任叩了叩桌子,站在讲台上,介绍晓白。
“老师好,同学们好,我是晓白,很开心来到这里和同学们一起学习。”晓白拿着粉笔,在写下自己的名字。
“好了,上课时间也差不多,晓白,你就坐在第三组第三排的空位吧,下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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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主任前脚刚走出教室,后脚下课铃便响。班里的几个女生,挤到晓白的跟前,问她是从哪里转来的,喜欢什么学科,哪一科比较擅长。还有人八卦,她是不是因为喜欢的人,才转学到南城中学。
晓白说话的声音不大,温温柔柔的,乔松只能侧着身子,坚起耳朵仔细听,仍听得模模糊糊。只听到几个关键词,她喜欢英语,不太喜欢热闹。
一个星期之后,班里的同学也习惯晓白的存在。她很安静,不喜欢聊天,课间常常一个人在做题。想不到答案的时候,手上会拿着笔旋转,然后奋笔疾书,似乎遇到的难题都难不倒她。
乔松偶尔趴在桌上看晓白,他还是很爱玩。只不过再没有在上课走神,他觉得在喜欢的人面前,丢脸是一件很糗的事情。他也不逃课,假装很认真在学习。
好几次课间,晓白转过头来,看到乔松在看他。一开始还会指着自己,询问乔松,是不是有事。可乔松总是假装在睡着,只是在进入睡眠状态。久久,她也不再觉得奇怪。
很快,月考便到。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班里出现一个高分学霸。公布分数的时候,班主任笑成一个米字。同学们都很好奇,是谁考得这么好,面面相觑,谁也猜不出来。
过一会,晓白才站起来,乔松眼睛亮了,原来晓白的成绩这么的好。可看着桌上试卷鲜红的大叉,他又感觉和晓白离得那么远。
那是他第一次,觉得自己要认真学习。以前的他实在混帐,爱玩爱闹,初中时还因为打群架,被学校记大过。家里已经安排好,他高考结束之后,就去当兵或者读技校。
以往,他也默认这种生活,所以浑浑噩噩地在学校里混日子。在认识晓白之后,他想要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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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废过许多的功课,留下的窟窿,加着新学的知识。乔松怎么熬夜,再认真的学都没有很大的进步。他很焦虑,也很不安,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高三。
高三一开学,班主任宣布一个“帮扶”政策,成绩好的同学带一带成绩稍差的同学。先自由组合,如果有冲突再由她协调。
乔松想找晓白的,可一直胆子很大的他,关键时刻却怂了。眼睁睁地看着,不过一会,晓白便被围得里三圈外三圈。见这场景,他失落得很,觉得自己肯定是没有机会。
乔松一想到,如果未来一年,要看着他给另外一个男生辅导功课,那得是一件多么糟糕的事情。
他还是挤到晓白面前,说,你可以辅导我功课吗?
晓白看到乔松,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随即说,谢谢同学们,那我的帮扶队象就是乔松。他是我来这个学校里第一个认识的人,我们也就早约定好。
听到这话的乔松,脚步轻飘飘,像是踩在绵花糖上面,更像是中彩票。他控制好自己的脸部表情,一股脑走到学校里没人的角落欢呼。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离她那么近,她讲题的时候,他还能够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沐浴露香味。乔松不够认真时,晓白会拿笔盖敲乔松的额头,也会在乔松成绩提升时,对他温柔一笑。
渐渐相处渐渐暧昧的关系,让两个人越来越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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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两人在图书馆借书,晓白想拿顶层的一本《撒哈拉的故事》。她掂起脚尖,好不容易才够到,却一不小心,一排的书都快尽数倒下。
乔松拿着好不容易借到的书,想给晓白。转角看到这一幕,赶紧把晓白搀扶到一边,确保她没有被书砸倒,低头看着晓白愣愣的看着自己,脸蛋通红。
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手臂正把晓白圈在怀里。他下意识地松开手,蹲在地上,把散落的书籍,收回到架上。
走出图书馆时,已是傍晚。漫天的火烧云,灿烂着色彩,周围的景物平添暖意,像在烛光的映照下,多一丝暧昧气息。
乔松找着话题聊天,想让气氛缓和一些。也借着这个机会,把藏了很久的话,还有书包里,早已备好的礼物送出。
走着走着,乔松停下脚步。晓白云里雾里,他拿出礼物递双手递出,可以跟我在一起吗?
微风扬起晓白的碎发,乔松听到,她轻轻说的那声好。
乔松记得特别清楚,在一起的那天,他送晓白回家。快到晓白家附近时,晓白的鞋带散了,他蹲下来,给她系鞋带。
系得很丑很丑,跟另外一只鞋子上的鞋带,放在一起,显得有些滑稽。但晓白却说好看,特别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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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下一个路口,又是一个很长的红灯。应急车道上,一辆又一辆的救护车在争分夺秒,抢救生命的奇迹。
高三的末端,晓白把长发剪短不少,有时候,他们一起做题的时候,晓白的头发会顺着脸上的弧度滑下,乔松会轻轻把它们别上去。
乔松爱看晓白在自己面前笑得没心没肺,周末时,一个冰淇淋就可以让她很开心,短暂忘掉所有学习的烦恼。
她说,乔松,以后我们不在同一个地方上学怎么办?
他紧紧地抱她在怀里,如果在同一个地方,那我们就每天都见面。如果不在同一个地方,我们就每个月见一次面。
晓白迷信地说过,是不是因为她们在报志愿之前,逛街时买情侣的帆布鞋互赠。才会离得那么远,因为人家都说送鞋代表着分离。
转眼就到分别的日子,他们要去往两个不同的城市,一个在南方,一个在北方。
在一起之后,乔松知道晓白是个表面看起来很坚强,其实内心很没有安全感的人。大二的时候,他们差点就分手。
上大三之后,没有晓白在身边督促的乔松,渐渐变得有些玩世不恭。时常通宵打游戏,也忘了回复晓白的晚安,连她们在一起三年的纪念日都忘记。
那天一早,晓白发信息给乔松,可乔松因为没有课,睡到下午一点,手机没电,睡醒又继续和室友打游戏。晓白在另外一个城市等得心急火燎。
直到乔松晚上临睡前看到很多的信息和未接电话,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诉他,晓白找他找得快疯了。
他给晓白拨电话回去,打不通,恍惚间,他问室友,今天是几号,室友说是11月5日。乔松幡然想起,今天是在一起的纪念日。顿时就着急了,他似乎也能够体会到晓白着急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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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打通电话,接电话的人并不是晓白。而是晓白的室友,她底气十足地骂了一句,你是怎么当人家男朋友的,然后就把电话给挂断。
乔松有种预感,晓白一定是出什么事,他订火车票,终点站是晓白的城市。风景在飞快地倒退,他的抱歉也越来越多。
到达晓白的学校,她的室友刚好要出门。乔松道明来意,室友白了他一眼,早干嘛去,上医院啊。
在出租车上,乔松才得知,晓白昨天下午突发阑尾炎。疼得在床上打滚,动了手术,现在在医院里打点滴。
他突然就很想扇自己两巴掌,为自己没有尽到男朋友的责任,为没有第一时间陪伴在她的身边,他突然就觉得距离真是个问题。
他隔着玻璃,看着脸色发白的晓白躺在病床上,挂着吊瓶,流着眼泪,那么小一个人。
乔松打开房门的时候,晓白并没有怪他,没有回信息,没有第一时间陪伴在她的身边。反而说的是,你怎么来了,我真没事,路上奔波累了吧。
所有对未来的不确定,还有想要分手,不让晓白再担心的想法。在这一刻彻底瓦解,他认定她了,要一辈子对她好。
乔松请一个星期的假,在医院里照顾晓白,每天睁眼闭眼见的人,都是晓白,乔松由心里觉得满足。
回到学校的乔松,彻底变一个人,跌破原室友的眼镜,换了一个新的宿舍,拼命的努力,他想在毕业的时候,有能力给晓白一个家。
临毕业那年的春天,晓白说给乔松寄了一个礼物。乔松打开一看,是一套品牌西装,价格挺贵的。再三追问下,晓白才说,她去兼职。
乔松想起来,有一次视频聊天的时候,他随口提起一句,要去参加很多场面试,要去买一套西装撑撑场面。
他的姑娘,就记住了。
快到的街上,路面越来越拥挤,很多卖快餐、粥的小摊贩,闹哄哄的,乔松也越来越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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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的圣诞节情景,还历历在目,他们打雪球,堆雪人。晓白穿得特厚,像一只笨拙的小熊,她在雪地上写下两人名字的拼音,画了一个心,说要永远在一起。
晓白跑得太快,莽莽撞撞地跌进了他的怀里,她闭上眼睛,他捧起她的脸,热烈地吻着。
那几年,乔松过得很充实,认真学习,努力赚钱,他们都变得越来越好。她是设计学院的高才生,他和几个师兄一起开工作室,各地跑,学习进修。
他把车停到停车场,走进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很浓,他调整呼吸,走进电梯。
一年前的圣诞节,是他们在一起之后第一个没有一起过的圣诞夜。他要赶下午三点的飞机,到上海报道,她到机场送他。
而晓白,在分别的第二天,上班的路上出了车祸,流了许多的血,颅脑受损严重。
他接到消息,赶最近的一班飞机回来,死亡离她,那么的近。
她在病房上躺了整整十个月,一直处于植物人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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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时间,乔松一遍遍地在她耳边讲故事。讲两个人的恋爱经历,美好回忆,不离不弃地守候在她的身边。等你醒了,我们就结婚。
周围有朋友劝过,你放弃吧,她不会醒来的。乔松什么都不说,固执地坚持着。每次夜深人静的时候,就会想起。她说,累了吧,我真没事。
付出终不被辜负,某天夜里,乔松在给晓白探试手臂时,她的手指终于动了一下。情况好转,慢慢地苏醒。
尽管她现在的情况还不是很好,像小孩子常常地哭,才刚刚能够从1数到100,也会忘记身边的人。
终于到今年的圣诞,昨天晚上,乔松在医院里,在陪伴了晓白一年的医生护士,还有家人们的见证下,求了婚。
未来会怎样,乔松知道还很难说,但一定是有晓白的样子。
他不会放弃,她也一定会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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