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重逢（下）

小温跟李中面对面坐在桌子边，两人都已经吃完。

小温问：“那你有什么打算？真的就这么不干了？”

李中故作潇洒的道：“不干就不干了，有什么了不起。是金子哪里都能发光。再说了，现在证券行业搞营销，随便去哪里都能混个一阵子。”说到最后，还是把底气不足漏了出来。他又摇着头：“可惜的是那些客户，我现在还没找到下家，也不能把他们带过去。就怕那孙子背地里下黑手，直接跟我客户联系。”

小温劝道：“真到那一步你也没办法，只能说自己对客户的掌控能力太差。”

李中摇摇头，像是要把所有的烦恼甩掉：“说说你吧，毕业之后就没见过，你不是去广州了么？怎么现在在上海？”

小温摇头道：“一言难尽，运气太差了。你知道我向来都是很踏实的人，谁知道找了三份工作，三个公司两个倒闭，还有一个大裁员。裁员之前三个星期把我派到上海，我房子都租了，没想到下岗了。”说到这里，他自己也直摇头。

李中拍拍小温的肩膀：“也挺好，终于看到个朋友，咱俩也算互相有个照应。”

两人走到某高楼大厦旁。

李中赞叹道：“这里环境不错，我来过。”

小温点头：“我上去了，估计时间不会久，你在楼下等我一会儿？”

李中抬头想了想：“我跟你一起上去吧。”

小温略有些拘谨的坐在一个椅子上，李中倒是毫不怯场，四处打量着：“亿纵投资，这名字，真拉风。这里我好像来过，但这个名字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小温冲他比划了一个嘘的声音，紧张的张望了一下，发现玻璃门外没有人注意他们俩。李中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一个高高个子的中年人推门而入，进屋看到两个人，他也愣住了。犹犹豫豫的伸出了手。

小温立刻站起身，点头跟那人握手道：“您好，曹总，我就是跟你约好的小温。”曹总哦了一句，眼睛却在看着李中。

小温略有些歉意道：“这是我的好朋友，陪我一起来的……”

他的话尚未说完，曹总就直接问李中：“你是证券公司的吧？”

李中张大了嘴，愕然：“是啊，你怎么知道？”

曹总笑道：“我当然知道，我认识你们小王总，这恐怕有两年多了吧，他也不来看看我，肯定是生意做大了，对不对？”他一面说，一面拿出香烟，冲小温跟李中一人飞了一根。

李中一下子来了精神：“你认识小王总？”

曹总用力的抿了一口烟：“何止认识！以前一起做过很多，嗯，项目。”大概是被香烟熏了一下，他眯着眼睛摇了摇头，“他最近怎么样？应该早就高升了吧？年纪轻轻不得了。别人办不了的事情，都能摆平啊。”

李中的眼神黯然了：“他早两年就出事了，你不知道？”

曹总一脸震惊：“出事了？我不知道啊，出什么事了？”

李中闷着头道：“配资做股票，穿仓了。被苦主揪住，判了几年呢。”

曹总张大了嘴：“哦？大牛市闹的吧。” 看李中还是一脸狐疑，他又笑道：“我这里原来不叫这个名字，去年新装修，老店新开张。”李中这时才像是想起来了：“原来叫天通咨询！我确实来过这里，还是跟小王总一起来的。”

曹总笑道：“没错。所以刚才我一进来看到你，就认了出来。”

小温看到是个缝，连忙把自己的求职信和简历递了过去：“曹总，这是我的简历。”

曹总捏着两张纸，笑道：“这没什么看的，我这人比较随意，就直说了。”他停顿了一下，继续道，“我这里很简单，就是专做大宗交易。”看两人都有些迷茫，他又强调了一次：“大宗交易，没听说过？”

李中摇头，小温点头。

小温问道：“这是新的业务吧？”

曹总点头道：“没错，股改之后才有的，08年开始有人做，我原先那个天通咨询就是专门做大宗交易的牵线搭桥。后来做熟了才发现，那不过是挣个小钱，于是就干脆自己连找带操练。我现在想招几个灵活的年轻人，专门跑大宗交易这条线，其实就是一个渠道：证券公司。大宗交易主要做大小非减持，证券公司是大小非扎堆的地方，打通这个渠道基本上就不愁没生意做。明白了？”

李中和小温都是聪明人，立刻都反应了过来。

李中点头道：“懂了，就是跑证券公司，如果有人想做大宗交易卖出，你就买入？是这个意思？”

曹总把才抽了两口的香烟灭掉：“聪明，小伙子。就是这个意思。我现在实力一般，但好在是熟手，而且肯定会把价位做到最优惠，说白了，现在宁可不挣钱，也要先把一些渠道养好……”他还要长篇大论说下去，但看两人实在听不懂，就又多解释道：“证监会规定，原先的限售股减持必须走大宗交易平台，所以老股东只能在这个平台上甩卖。他们都是很廉价的成本，所以卖在跌停板上也不心疼。但是我可以给他们94折甚至更高的折扣，这样他们就很划算，我也能抢点生意做做。”

说到这里，他又多提点了一句：“还有一些是国有股，我这是私人公司，也方便走账，给那些负责人一些好处，也比较简单。”说到这里他似乎意识到说的有点多，又问道：“懂了么？”

小温点头道：“懂了懂了。”

李中倒是问题很多：“那你买来干什么？长期持有么？”

曹总笑道：“我要那玩意做什么？我不过是过个桥，到手了第二天就扔出去了。”

李中一下子反映了过来：“哦，你就挣那个折扣钱？！”

曹总点头笑而不语。

李中非常有兴趣的点点头。

大马路边上，李中和小温在等公交车。

李中道：“我这会儿回去把东西拿了，晚上就搬你家。要我说，咱俩人一个人要稳定点，一个人要闯着点。你就去期货公司上班，反正干营销，时间也自由，我就去曹那里，我听他刚才说的那些东西，跟我之前接触的，很多相关，我觉得，我应该能做点什么。反正，现在一切就靠咱俩自己打拼了。你说是不是？”

小温点点头：“行吧，刚才听你跟曹的对话，我就知道，你肯定动心了。你觉得券商这条线的渠道好做？”

李中摇头：“好做是不可能的，不过我喜欢。”他夸张的用大拇指撇了一下嘴角，一副嗜血的摸样，“好做的事情也没什么油水，我就喜欢干这些富有挑战性的工作。关键是前期底薪很低，我刚开始做又没有什么提成，你要帮我撑着点。”

小温笑着点点头：“这没问题，总归大学就是好兄弟，现在一起闯上海滩，不用说这种客套话。”

说话间，公交车已经到了，两人上车。远处夕阳正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