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删掉没必要的形容词,停止使用暧昧不清的表述”
以上劝告是斯蒂芬·金在《写作这回事》里提到出的。他称这是自己从生平最有用的一堂写作课上学到的宝贵经验。
而那堂写作课,其实是斯蒂芬·金高中时期在当地报社打工,写作第一篇报道后被改稿时的经历。
当时,金写了一篇讲叙某所高中的篮球比赛上,一位球员打破学校记录的报道。负责的编辑在看完稿件后,修改了两处描写。
第一处原文“昨晚在里斯本高中深受学生喜爱的体育馆里”,被改为“昨晚在里斯本高中体育馆里”。
第二处原文“他像骑士一般超越从朝鲜战争那年起里斯本运动员一直未能有所突破的记录”,被改为“他超越了1953年以来里斯本球员一直未能有所突破的记录”。
改完之后,编辑又对斯蒂芬·金说了一句让他醍醐灌顶的话:“你写故事时,是在给自己讲故事。你修改时,要拿掉不属于故事的内容”。
当我看到这里时,并没有马上去思考故事里关于写作的探讨,而是想起了自己在日本留学读研时遇到过的几乎相同的教导。
那是2013年至2014年期间的事情。当时,我每周都要和指导教授松本先生进行一次1到2小时的讨论会,向他汇报论文写作的进度和具体内容。
松本先生在成为教授之前,有20多年一直在日本四大全国性报社之一的读卖新闻做记者,报道地方政策动向。他在记者生涯的后期,还曾任职读卖新闻大阪支社的总编,可以说是记者中的精英。
所以松本先生在指导我的时候,就像斯蒂芬·金遇到的那位编辑一样,总是要花许多时间把论文原稿中他看不懂的词句逐一指出,并问我:“你这里为什么要写这个”、“这里你想表达什么”。
虽然那是我第一次写作学术论文,但我的日语并不糟糕啊。这和我之前幻想的学术讨论差太多了,思想和思想的碰撞去哪里了,怎么只有语文课似的文字推敲,这还怎么搞。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对论文写作和讨论会倍感压力,甚至还有点抵触。
一直到第1学年末的论文中期发表会结束后,我才意识到了松本先生的良苦用心。那次发表我拿了A+,教授会对我的评价是“主旨明确、逻辑清晰、有可行性”。而且对比同期其它人,我的论文进度更是超出了一大截。
原来这就是松本流的思想碰撞啊。讨论会上松本先生诘问的不只是文字上的表达,还有我的逻辑和研究动机。为了尽量少被教授抓小辫子,而战战兢兢地写稿改稿的过程中,不只文字表述变得克制,连思维也变得集中且清晰了起来。
原来斯蒂芬·金心中最有价值的写作课,我已经上过。松本先生和斯蒂芬·金的编辑说的道理其实是一样的:
“要打开门来写作,让脑袋里的读者帮助自己凝练思考和表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