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跟我说,她妹妹在新学校遭到排挤。
我知道,总会有人觉得,学生之间的排挤算得了什么?不过是一群孩子跟个别孩子的闹剧罢了。
“不过是玩玩罢了”,“没什么好放在心上的”。
听到这种话,我总觉得心里有点堵。
壹
小学的时候,我很害怕落单,被变成“一个人”。
那个时候,班上有几个高个子的女孩子组成一个小群体。而她们组成的这个小群体,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变成了一个大群体,大到覆盖了几乎全班的女孩子。
那几个高个子的女孩子,理所当然的成了大群体的“领头人”。
她们里面,我暂且把有姐姐就读于同一所小学的最高年级,平日里被称为“老大”的女孩称为H。
生性内向的我,当时并不擅长主动跟别人打交道。我只是默默观望着,也没觉得自己没有融入其中有多不好。
当时上的那所小学,每隔一年换一次宿舍。三年级的时候,H成为了我的舍友。
H怕黑,不敢在寂静的黑夜中睡觉。
于是除了她以外的六个舍友和我,每天都被命令着:"我没睡,你们就不准睡。如果我半夜醒来叫到你们任意一个人的名字而你没有反应的话,第二天别想班上有人理你。”
于是,每天晚上,从学校规定的入睡时间到凌晨,我们轮着讲故事,每十五分钟报一次自己的名字来证实自己还醒着。
有一次,我撑不住睡着了。第二天早上回想起自己睡着的时候,我居然打了一个冷战。明明是理所当然的睡觉,我居然因为睡着而感到害怕,打了个冷战。
那一天,只要有女生走近我,要么是被H用力地盯着,要么会被H身边的人告诉H。
我想找人帮忙,身边的女生一个个像见到讨厌的事物一样,低着头快速离开我的身边;
我企图找人说话,得到的是快速甩开我的手的反映;
我回到宿舍,摊开的是被人泼过水的,湿漉漉的被子;
宿舍讲话太大声被老师发现了,明明没有参与其中的我,却被全宿舍推出去挨老师的骂,去当所有人的替罪羊。
我不怪她们站在对立的那边一起欺负我。
我知道她们在自保。
但我只是难过,没有人站在我身边。
上晚修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了一张没有署名的纸条:“道个歉吧。”
尽管我完全没有道歉的理由,但对于当时的自己来说,这张只有四个字的纸条,成了我那一整天的救命稻草。就好像不小心从一条破烂的船上掉下去了,被冰冷和孤独包裹到快窒息的时候,有人扔下来一块破烂的木头让我撑着,不至于掉到海里去。
没有人敢反抗,没有人敢站出来、号召大家说不。
这个由H、H身边的人、所有忍气吞声而不反抗的女生组成的群体,像极了一个封建而腐败的政权体系。
小学毕业以后,我像逃亡般,彻底跟那群人断了联系。
贰
2018年8月28日,一篇标题为《东莞市16岁少女被学校逼迫致死》的文章在朋友圈里疯传。
为什么说是"逼迫致死“的呢?
今年6月份,逝者乐乐因为受伤请假,而她的舍友恰好在宿舍丢了化妆品,舍友就怀疑她偷了东西不敢去学校。
休假完回学校之后,乐乐是小偷的谣言开始在班上蔓延。因为受不了这种冷暴力,乐乐不敢回学校。
经过询问,乐乐告诉父母自己根本没有偷东西。父母去学校找老师交涉,但学校老师建议让孩子自己去处理。
一个学期后,乐乐换了宿舍。不巧的是,新宿舍又一次发生了盗窃事件。
谣言再一次掀起,女孩被逼到了风口浪尖。
“之前宿舍的几个孩子和生活老师也在说,为什么她到哪里,哪里就丢东西!”乐乐父亲说。此时,乐乐心理承受的压力越来越大。
8月20日晚10点,乐乐只身来到大桥,从大桥上跳下去。
“好累” “是她们逼的” “整个世界都放弃了我”,是这个女孩留给世界最后的话。
排挤也好,孤立也好,冷暴力也好,都是校园霸凌的形式之一。
来自百度百科对校园霸凌表现形式的解释。
三
百度词条所见,校园霸凌事件中的欺凌者分两种。
但无论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去欺凌弱势的一方,我都认为难以体谅。
因为每当我想起翻开的湿漉漉的被子、想起被群体孤立的时候,想象到逝者面对的强大流言时、绝望地跳桥自杀的时候,我没办法体谅这些欺凌者。
校园霸凌带来的肉体伤害如何,我没有经历过,我不好评判。但我知道,在被言语霸凌,被社交霸凌之后,受害者精神上的创伤有多大。
至少对我来说,我到现在都不敢轻易跟别人走近,也变得无比敏感。
主动型霸凌者需要教育者加以管制和教育,需要足够的政策去保护校园霸凌中的受害者,严禁霸凌者施霸。等等。
我更想说一说的,是被动型霸凌者。
有很多时候,霸凌群体之所以扩大,是因为弱势群体中的大多数人害怕遭受同样的霸凌,为了自保,协助欺凌者进行欺凌。
请允许我做一个并不成熟的假设——
想象一下,若乐乐被千夫所指的时候,有一部分人站出来为她澄清,站出来指出事情应该查清楚,站出来选择相信乐乐,结果会如何?
想象一下,如果我小学的时候,跟我一样处于“被压制”情况的群体凝结起来,共同反抗H,提出异议,那结果又将怎样?
如果你是那个被动型欺凌者,试想一下,假设被围到角落里,被拳踢脚打、被人取笑的那个人是你自己,你会作何感想?
没有人生来就要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被任人摆布。
人人平等,没有谁居于谁之上。
被校园霸凌致身体受重伤、精神崩溃的案例已经不再罕见。
我们还要沾上校园霸凌这把刀上的鲜血吗?
肆
那么,对于不幸的受害者呢?
我发现我想说的,除了不要忍着,不要不吭声之外,我好像没有什么可以说下去的。这是让我觉得很难过的一件事。
我只知道,你的忍气吞声,你的卑微顺从,永远只会成为让欺凌者继续欺凌你的催化剂。
你要有勇气站出来,为自己维护权益。
无论是通过校方维权,还是拨打教育部反霸凌专线(0800-200-885),还是告知父母,联系媒体,等等。维护自己权益的方式其实不少,请不要放弃“呼救”。勇敢地发出求救信号,才会有人站在你身后。
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总有人愿意站在你身后去相信你,帮助你。
五
讲个脑子里的故事——
一个常常被群体围殴的孩子,在忍到极致的时候,终于鼓起勇气,抛下来自欺凌者那句“告诉老师你就完了”的压力,小心翼翼地走到教师面前诉说一切。
他想,他终于要得救了。
再次触碰到“被欺凌”这个伤口时,他本来强忍住的情绪还是在诉说中爆发。但好在,这并没有影响他向老师清楚地表达要讲的所有事情。
老师按规定通知校方。校方给出:“情况不严重,酌情处理”的决定。第二天,老师在班上开班会,告诉大家:同学之间相互打闹要适度。老师还叫去欺凌他的那几个同学,给他们做思想教育,教导他们同学之间要好好相处。
几个欺凌者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恶狠狠地瞪着在门口的、那个期待老师严肃处理的受欺凌者。
紧接着,老师从办公室里出来,温柔地告诉受欺凌者:“同学之间也相互理解一下,打打闹闹没什么的,他们只是想跟你玩玩。”
放学了,受欺凌者被堵在学校附近的小巷里,经历了更加猛烈的、带有报复性和敌对性的群殴。他倒在地上,听着嘻笑和辱骂声,喉咙满是血腥的味道。
这个想象中的故事到此结束了。
心里堵吗?
是,这个故事是我想象的,没什么意义。但是这样的事情,真的从来都没有发生过吗?
我不是在责怪什么。我只是想说,当孩子发出呼救信号的时候,我们查证清楚,去用更为合理的方式解决问题,不会好一点吗?难道一定要等到出事了,才考虑“严肃处理”吗?
查证清楚,重视孩子的求救信号,是对孩子身心健康的保证,也是对社会的交代。
杜绝校园霸凌的这根线上,涉及的每一个点都不能少。上面提到的“维权方式”涉及的社会层面及政策层面也很重要。当喊着“小孩子玩玩而已,哪里有什么校园暴力”的时候,你不知道的是,这种随意而敷衍的话,偏偏成了欺凌者放肆的助力器。
最后——
实际上,随着校园暴力事件曝光次数的增多,政府方面、社会方面都开始引起重视。这当然是好事。我讲这个故事,是不希望总是看到部分人对于校园暴力的无所谓和不理解,不希望再有更多的孩子遭受不堪。也还要相信,杜绝校园暴力这条路能越走越远。
不要让每一件血淋淋的校园霸凌事件成为引起社会重视的牺牲品。请主动去重视,更理智的对待。
文字 | Krystal
编辑 | 阿里
插图 | 《Unatural》
配乐 | 一首关于欺凌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