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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姥爷去世10年多了,我手边没有他的照片,回家和亲人聊天,也鲜少提起关于他的事。
曾经,我以为这是一种心照不宣,我以为大家都在默契地不触及往事中伤痛的一角,后来,我发现,其实长辈们比我释然多了,我才是那个用逃避来敷衍情感的人。
初五和初六,我用了大部分时间陪我姥姥。年一过,家里的烟火气就散得差不多了,所有人都能马上回归正轨,但老人不一样,他的正轨就是守着这个家,他要承受所有的热情突然从他的世界里全部抽离,他得慢慢消化这种寂寞。
不过,我绝不是完全出于怜悯,更多的,其实是爱与尊重。我爱我姥姥,就像爱一个朋友,她也是这么对我的,我们的确是一对儿忘年交。
我还特别尊重她,尤其是有一次,我妈给我讲了我姥姥坎坷而精彩的一生之后,我惊愕、感动又内疚,眼泪流了一脸。
那一刻,我深刻地明白了一件事,世界上最伟大的人,并不是那些远在天边的风云人物,而是近在咫尺的,我们却对他们不够了解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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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给我姥姥写传,这事我琢磨了很久,但就是不好意思开口。因为我知道,一旦她愿意对我敞开心扉,那么也就意味着,她得重新去摩挲心里的那道疤,甚至,可能要自己去揭开它。
这太残忍了,她完全可以不这么做。
于是我磨磨蹭蹭,跟她聊起天来,也是顾左右而言他,到嘴边的那句话,数次咽了下去。
我试图在姥姥的卧室里寻找岁月留下的蛛丝马迹,可是环顾四周,并没有什么东西能够给我关于她人生的启示。
这个房间我姥姥住了12年了,但并没有什么老物件儿值得追溯,倒是窗台上的老葱换了一盆又一盆,蒜苗长了一茬又一茬,衣架上的衣服添了一件又一件。10年前,我姥爷吃的那些药,味道也早已飘散尽了。
岁岁如新。老年人能活成这个样子,其实真的挺好,往事又何必再提?
就在这个瞬间,我决定了,传记不写了。然后一个转身,瞥到了玻璃柜里的4本影集,我想都没想,就把它们全都拿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