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人
“梨花风起正清明”,又是一年清明到,风一起,梨花便纷纷从枝头落下,簌簌有声。外公过世已经十余年了,至今我仍会经常想起他。
小时候,我是一个十足的“跟屁虫”,成天不是黏着外婆,就是跟着外公。外公是个退伍军人,平日里话很少,有时他一天下来所说的话,扳扳手指都能数得过来。他就像一头老黄牛,吃得了苦,受得了累,整天在地里忙活。那时我们吃的花生、毛豆、蚕豆、苋菜……但凡餐桌上能见到的蔬菜,基本都是外公自家种的,偶尔我也会随着他们一起插秧,但总是插得横七竖八,能不能成活都充满了悬念。但外公从来不说什么,任由我随意发挥。
除了种地,外公还特别喜欢看戏。只要不是农忙时节,但凡本村或邻村来了戏班子唱戏,他都会欣然前去,一次不落。外公每次都津津有味地看到散场才离开,那时一台戏结束时,很多观众都会往台边预置的篮子里投钱,与很多观众不同,外公在散戏时总是走到台边轻轻地将钱放入篮子,从来不胡乱抛掷。
后来,彩色电视在乡村普及起来,戏班进村的次数就少了。外公感慨地说:“电视的画面精致是精致,可是没有现场看戏的气氛和感觉。”每当这时,他便会讲传统戏文给我听,很多年以后,当我跟外婆说起这些往事时,她都不相信这是真的。因为外公从不曾同她分享过,她自然也想象不到一个不苟言笑、沉默寡语的老头子是如何酣畅快意地对孙辈讲戏。
从外婆家去公交车站的那条路,我已记不清走过多少次了。每次我离开外婆家时,外公都坚持要送我。短短的一段路,外公静静地推着自行车,与我同行。一路无言,但我的心里却是温暖且湿润的。后来,外公的身体越来越差,但他仍执意送我。明明推车的动作越来越迟钝,他却还是慢慢地随我走完去往车站的那条路。
外公过世时,我尚在外地读大学。外婆怕影响我学习,便叮嘱家里人说:“阿毅离得那么远,就不要告诉他了。”所以我连外公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上,当我放假回家得知这个消息后,眼前像20年积攒的梨花同时飘落般,一片雪白。
我的外公就是一个不苟言笑,却又对我关怀备至的导师与亲人。
外公,您看那人间四月正梨花似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