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致命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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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前也是深秋,当时还在体制内的郝勇由于工作关系,和两位记者在监狱的审讯室里见到了那个手脚被紧紧铐在椅子上,头发花白,目光呆滞,早已失去了当初野蛮霸道、横行乡里的神气的恶魔肖子丰。他因奸杀妇女——其中有两个受害人还是未成年的少女——而被除以极刑,等待他的是一天天临近的刑期。
这起案件的案情并不十分复杂,从案发到破案也仅用了两天的时间,可是极为令人费解的是,直至肖子丰被捕,被他祸害了3年之久的村子里,仍有人不愿意——或者不敢——出面作证,甚至矢口否认,其中也包括两位未成年少女的家长。原因很简单,除了迫于肖子丰的淫威,在这个很多人可能一辈子都走不出去的偏僻乡村,单纯得愚昧的村民会觉得家里发生这样的事情传扬出去脸面上不好看,会被人说三道四,影响孩子今后找主儿。若不是在肖子丰在最后一次作案时遇到了一个刚刚在城里打工、见过世面的女人的激烈反抗,还要留着证据发誓要报警而掐死了她,不知道这些无知的女性还要纵容肖子丰多久。
“这些女人真傻,一人一口也能把这个畜牲给吃了!”听完郝勇的讲述,怪人恨恨的眼中又现出了令人胆寒的凶光,进而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咆哮,“还有那些该死的爹娘,根本就不配做她们的爹娘!”
“是的,这的确是一个悲剧,尤其在现在这个时代,似乎是完全不应该出现的。”等怪人的情绪看上去平稳一些,郝勇说,“所以这个案子当中包含着很多的社会问题,比如法制教育……”
“啪!”
一个笔记本从怪人的怀里飞出来,狠狠地撞在郝勇身后的墙上,有几页纸散落了下来,就像离开了本体的羽毛,绵软无力,从此失去了充沛的活力。
“哎哟!”
原本躺在床上的郝勇被怪人这突如其来举动吓了一跳,胳膊本能地撑起身体想要坐起来,结果拉扯着自己的伤腿一阵巨痛,整个身体又瘫软下来,摔倒在床上。
全程记录了记者采访过程和肖子丰完整犯罪经过的笔记本像鸟的翅膀一样,敞开着落在郝勇的左手边,翻开的是没有字的页面。这个本子当时只记录了肖子丰一案,回来后郝勇从人性的角度经过一番加工创作,形成了一篇纪实文学在当地媒体上发表,产生了极大的影响,引起了地方政府和法律学界的高度重视和探讨,之后便放在了郝勇办公桌抽屉的深处再也没有动过,甚至已经遗忘了它的存在。在准备这次昊山探险时郝勇再次发现它,看到有三分之二的纸张都是空白,便鬼使神差地装进了登山包里,除了可以用做自己的随手笔记以外,还可以再度回味一下当年曾轰动一时,同时也是促成自己决定离开体制的“辉煌成就”。
“你不用给我讲这些道理,所有欺负女人的人就是该死!”怪人咆哮着,“你也是个男人,这个世界他妈的就是男人的天下,好像离开你们这地球就不转了一样!我要让你看看,男人有多么怕死,多么的下贱!”
“你们?男人?”从参加工作就跟文字打交道的郝勇敏感地抓住了这两个关键词,“难道?”
“对!我不是男人,我是女人,我之所以现在这副模样全是你们男人害的!”怪人继续吼叫着,郝勇似乎听到了屋后那只巨兽——怪人喂养了五年的那只狼——焦躁不安的声音,“我恨你们男人,我会让你们不得好死!”
她摔门而去,走出去几步又返回来将门牢牢地锁住。
郝勇瞪大了双眼,这一切的反转太出乎自己的意料,面前的这个她——对,现在必须换“她”——那近乎疯狂的状态,不修边幅的形象——除了光滑的下巴和做事的细致外——的确是无法给一个女人画等号的。另外,她的言语也明明白白的告诉郝勇,以后自己在她那里将不会有好果子吃,以她那钟硕的身材,暴烈的性格,还有屋后那匹狼,要弄死自己,就是分分钟的事儿。他猛然间想起那天早晨——到现在他的记忆还没完全恢复,对过去的事情,有些还缺少一个准确的时间标定,对自己爬上山崖之后直到在怪人床上苏醒,中间的记忆仍是一片空白——在镇上早在铺里人们的对话:
“南边山上又有人失踪了。”
“昊山最近挺邪性。”
以及山林中“野兽出没,请勿进山”的警师牌。
这当中的一切,莫不是都与这个女人有关?
郝勇闭上眼不敢再想下去。自己跟家人定好的时间是八九天,如今连启程之日算起已经过了三天——也许是四天,管它呢——也就是说,至少在接下来五六天的时间里,家里人不会找他,也不会发现他们的儿子、丈夫、爸爸出了问题。至于会不会有电话和微信的联系——哦,天呐!郝勇刚想起来,自己还有一部手机——可是它在哪儿?还能不能用?那么接下来她又会对我做些什么?她为我治伤,又有什么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