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饿了。起身移步至客厅,拍拍肚子打开冰箱,叹喜一声:都是我的菜。
望着一冰箱的吃食,心思却闹起了纠结。菠菜好吃,绿莹莹的叶子泛着清冽,可摘洗费劲,半夜不想闹得锅盆蛮响,就此罢了。还有黄瓜,瓜蒂连着的黄花还未掉落,透着新鲜清脆,瓜身的毛刺竖的厉害,显示出蓬勃,但对于饿的人来说,此类清口蔬菜并不能满足馋虫的引诱,还是作罢。冷冻的肉食烹制费功费时,自然抵挡不住饥饿的催促,就当深陷混顿中时,一颗清白的大葱使人心里一亮,那囤积在角落的葱低调之中透着刚毅,蜗居在侧,却巍然屹立,显出一副顶天立地的姿态,充满了飒劲儿,个性的很。并且葱极易打理,二话不说,抽出一根,三步并两步跨进了厨房。
在关冰箱门之前,还顺手抓了两枚鸡蛋。
大葱炒鸡蛋,一道家常。通常此菜只为做“凑菜”出现,所谓“凑菜”,就是每当家中来客,为显重视,菜品必须双数在桌,每每菜品单数时,此菜便现身,因其烹制方便,材料单一,救了不少主妇的恼急。
大葱切根洗净,剥去韧皮,中间滑刀一劈为二,切碎备用。鸡蛋入碗,辅之盐、胡椒粉,后入葱打匀,热锅下重油,烟起缓缓滑入锅内,蛋液滋滋作响,油泡崩裂又起,待底面焦黄,抄起锅柄手腕一抖,又是一番新的天地。大葱炒蛋讲究完整,因此别名又称蛋饼,对火候的掌握也需技巧,太猛容易糊,太浅又不脆,手艺好的只能经常翻锅,才可恰到好处。
犹记得儿时身居杂院,每逢周末早上都异常兴奋,收破烂的大爷此时会准时在街上叫喊,各家的孩子都敛起报纸酒瓶,去找他换钱花。大爷腰杆挺立,手中的秤砣不疾不徐,承载着孩子们一天的乐趣。晌午忙毕,大爷几枚硬币入酥饼三个,从编织袋里抽出一根葱白,双手干搓去尽泥土,一瓶廉价啤酒,便是中餐一顿。在当时三个酥饼相当于两个男子的饭量,大爷丝毫不怯,一口一口咬的坚实,伴随着大葱的辛辣与啤酒的激爽,半晌的辛劳随着夏日的烈风化为了贴在黑紫色脊梁上发白的盐渍,饭后找一光滑石板,顺势而躺,年近古稀,在劳苦与粗食的夯实下,却透出来一股不服输的潇洒。
喜欢食葱的人都浸着一丝辛辣,古村暖阳,枯树摇曳,井旁起早的老人,一张韧劲十足的煎饼,包裹着白嫩脆甜的葱芯,咀嚼肌练得结实。虽食材简单,却丝毫误不了地里的活计。都市小巷,加班的人从炊烟滚滚中端出一碗期待的肉粉,铺满香葱,绿的动人。见了碗底,一天也随之结束,疲惫的眼在暗夜中也恢复了咄咄之势,预见了未知的光明。
葱能以低为伴,也能以高为伍。大葱卷饼透着粗俗,葱烧海参散着典雅。正如人一样,经不起起落也无法在这挺实的土地上扎根,土地里的葱拔得坚挺,现实中的人走的孤傲,他们都在向着毒烈的太阳,望着无尽的天空肆无忌惮疯狂的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