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豆儿给我发来消息的时候我还没醒,手机在桌子上震了又震,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摸索床头柜上的手机。
姐姐要回来了。她在微信上发,后面附带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哦……什么时候到北京,我去接你。我问。
她说:明天下午四点。
还没等我发消息,她又说了一句:这次回来是为了后天参加宋晟的婚礼。
我狠狠的掐了自己一下,会痛,确定没有在做梦。看到这句话我顿时睡意全无,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头发揉的乱糟糟,心里也乱糟糟,写一句又删一句,总想着自己怎么说才算用词得当口吻贴切还不触碰豆儿的伤心往事。
奈何我语文水平太低,纠结五分钟无果,到最后还是慢吞吞的问:他结婚你怎么知道的。
自从他们分手之后我和宋晟就再也没有了联系,只知道他研究生毕业之后又出国,其他一概不知,甚至就连他什么时候回国的都不知道。
而且我知道的,自从豆儿和宋晟第二次分手之后他们之间也彻底断了联系,况且这些年来我从来没有听豆儿再在我面前提起宋晟这个名字。这两个字就像是她心里的一个禁忌,任谁也不能触碰。
豆儿接着说:几天前他给我发了一封邮件,说希望我可以来参加他的婚礼。
宋晟,你大爷的!我在心里暗骂,发请柬发到前女友手里,想收份子钱想疯了吧!
我说:你……还好吧。
好啊,有什么不好的,我都想通了,以前的事都过去了,老死不相往来这么些年也够了,况且这次我又不是单人出席,就许他在我面前秀幸福还不许我在他面前秀恩爱了不成?我也是有男朋友了的人好不好,到时候谁虐谁还不一定呢。
这条语音我听了一遍又一遍,我不确定豆儿是否真的做到了把往事全部忘记,也不确定豆儿口中的男朋友是不是她为了气宋晟而花钱雇的临时演员,但是我真的希望她能够尽快从那段悲伤的回忆中走出来。
一个善良可爱大大咧咧天天把笑容挂在嘴边的女孩子永远值得其他人去爱。
只是那个人再也不会是宋晟。
好吧,我代表北京人民欢迎你。豆儿,欢迎回家。我说。
钟表指到六点十分,有太阳划破天际慢慢升起,大片的云彩被晕染成晃眼金灿灿的颜色。黑暗总会过去,新的一天终会来临,那么,悲伤和痛苦的回忆也总有一天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忘记吧。
我闭上眼,脑海里慢慢回忆起那张略带青涩娇羞的年轻面庞,那是大一的夏天,刚开学不久,豆儿指着不远处的一个男生趴在我耳边悄悄对我说:他就是宋晟,我喜欢的宋晟。
说这话的时候她眼角弯弯,神色都飞扬起来。
不远处有男生缓步走过来,逆着光。
02.
我第一次听到宋晟这个名字是从豆儿的口中,她说:他是我的学长,而且我就是为了他才考到这个学校里来的。
那是我们宿舍的第一次卧谈会,大家当时刚认识不久,彼此之间还不够了解。在某一天晚上,老大开口说:来来来,大家反正都睡不着,就一块谈谈心。
女生之间的深夜话题自然容易牵扯到男生身上,老大说她和男朋友在高中就开始谈恋爱,两个人保密工作做的不错,三年也没被老师逮住,现在他在南京,两个人属于异地恋。
轮到我的时候我说:我没谈过恋爱。
大家捶胸顿足,纷纷说我简直就是老师家长心里的乖宝宝,但是没谈过恋爱的高中绝对算是白上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六颗彼此陌生的心慢慢聚到了一起。
豆儿说:我喜欢的人叫宋晟,他也在这个学校。他是我的学长,而且我就是为了他才考到这里来的。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炸翻了天,宿舍里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欸,豆儿,咱们才开学多久啊,你就有目标了,这也忒快了吧。
是啊是啊,你们怎么认识的。
那人长啥样啊,有照片吗?帅不帅帅不帅帅不帅?!
豆儿,不带你这样儿的,赶紧坦白从宽,老实交代,要不然今晚甭想睡觉。
……
那一晚一直聊到凌晨,豆儿讲了她和宋晟的相识经过,彻底满足了大家的好奇心。
据豆儿回忆,她和宋晟的第一次相见应该是在高二那年,那天刚下过一场秋雨,她抱着一叠资料疾步匆匆穿梭在校园里,由于脚步太快,资料什么时候掉了一张也没注意,她和宋晟就是在这样的场景下相遇并且说第一句话的。
宋晟捡起地上的资料,追上依旧匆匆疾行的豆儿:同学,你的东西掉了。
他的声音真好听,温润清朗。长得虽然没有多么帅气但第一眼就让人感觉文质彬彬很阳光。最漂亮的应该是手,指节分明,越发显得纤细修长,一张溅上泥渍的资料纸在他手里都显得不那么碍眼了。
豆儿脸都红了,愣了一分钟后才接过来,止不住的说谢谢。
顺便偷偷瞄了一眼他手里的作业本,真好看的字迹,笔锋刚劲有力像是专门练过书法,在本子上写着——高三一班,宋晟。
字如其人,这话说得真没没错。豆儿想。
回到教室后豆儿还在想着刚才发生的那一幕,拿起笔来在笔记本上一遍又一遍的描摹他的名字,也不知过了多久,到最后竟然写满了一张纸。
同桌从外面回来看到满脸堆笑的豆儿吓了一跳,伸手试了试她的额头,说:这也没发烧啊,怎么拿完资料回来就傻了。欸……你这写什么呢。
要你管!豆儿撇了她一眼,把本子一下子收起来紧紧护在怀里,然后继续回忆,继续傻笑。
宋晟宋晟宋晟……豆儿摸了摸自己还在发热的脸颊趴在桌上,从嘴里无声叨念了一下他的名字。她以前从来不信什么一见钟情,但是今天的感觉却像是已经恋爱了一样。
后来豆儿把那张脏兮兮的资料纸夹进新买的日记本里,连同写下了年少时期第一篇关于爱情的幻想。没有单车没有白衬衣没有言情小说里应该有的一切情节,单单就是那样一个眼神一句话一个微笑就已经俘获了她的心。
学校一共就这么大,学生一共就这么多,如果你存了心思想要找一个人的话应该不算很难,更何况豆儿已经知道了他的班级号那做起这件事来就更加轻而易举。从那天起,豆儿常常利用大课间或者午休时间到高三楼层上有目的性的闲逛,终点就是走廊尽头的高三一班。
经过几天的勘察,豆儿对宋晟也有了一些了解,琢磨出来几条规律。比如:他学习成绩很好,下课的时候一般不会像其他人一样在走廊上闲逛而是会坐在教室里做题;他一般会在吃晚饭到晚自习的那段时间里和班里的一些人去打球,除非下雨下雪,否则雷打不动;他运动细胞很强,每次运动会都是参加的最积极的那一个;最重要的是他平时都是独来独往,从没见他和哪个女生格外亲近过,也就是说他没女朋友。
他没女朋友,得出这个结论的时候豆儿足足乐了一晚上。
后来豆儿在下午有空就往操场上跑,有时候晚饭都顾不上吃,只能拿面包充数。她第二次和宋晟说话就是在这里。
那天像往常一样,豆儿坐在看台上望着篮球场,眯着眼,努力找寻她心心念念的那个身影。那天他们结束的貌似比平时早,豆儿看了眼手表,果然比平时早散场了十五分钟。她也刚要起身离开的时候,听着篮球场有人朝着她喊了一声:喂。
温润熟悉的嗓音。
她环顾四周,发现没有别人之后才确定跑过来的宋晟喊的人确实是她。
心跳一下子加快了许多,这是宋晟啊!她傻傻的愣在原地,明明已经渐凉的天气手心里却出了一层细密的薄汗。
宋晟说:我接连好几天都看到你了。
豆儿心虚的低下头去,有些被发现的尴尬感,心里却在偷笑,他竟然也关注过她:哦……嗯……
你是喜欢篮球吗?宋晟接着问。
豆儿傻傻的啊了一声,突然郑重的点了点头:嗯,我喜欢篮球,特别喜欢,最喜欢的篮球明星就是科比。
她那时候哪里知道几个篮球明星,就连科比的名字也是因为班里的男同学常提起她就记住了而已。当时她只觉得能和宋晟喜欢同一样东西是非常美妙的事,而且这样一来似乎给自己每天下午都准时出现在操场上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理由。
宋晟摸了摸后脑勺,说:你以后别自己坐在看台上看了,你要是真喜欢的话我可以教你。
教你……豆儿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眼睛瞪得老大看着他,宋晟也觉得自己唐突了,摸摸后脑勺,干咳两声:那个……我就是看你自己总坐在那儿看挺无聊的。你如果不想学……
结果他这句话还没等说完,豆儿就一下子叫了起来,愣是硬生生把他的话头截住:想!谁说不想的,那就明天见。还有,我是高二一班的,就在你们楼下,我叫豆儿。
说完就三步并做两步,像只兔子似的一溜烟跑走了。马尾辫一甩一甩的。
03.
故事终于进行起来,豆儿和宋晟顺利认识,而且有了近距离接触的机会,一切都在朝着豆儿喜闻乐见的方向发展。
我听的有些着急了,问下铺的豆儿:后来呢,后来怎么了。
豆儿从第二天起准时到操场上报道,把头发挽起来,换上运动鞋,怎么利落怎么打扮。
宋晟把豆儿介绍给其他人认识。
其中有个男生看到豆儿就大叫起来:喂喂喂,怎么是你,你不是每天课间都出现在我们高三楼层上的姑娘吗?
其他人纷纷把目光移到豆儿身上,包括宋晟。
豆儿看了他一眼,自己也有些印象,貌似确实见过几次。
那人接着说:欸,我一直都想问问你,你应该不是我们级的吧,天天往我们那跑干嘛,找男朋友?也没见你跟谁说过话啊。
要你管!我去上厕所不行吗?!豆儿咬紧牙根。
你们那层没厕所?
我就乐意多爬一层不行啊!豆儿在心里问候他八辈祖宗。
到最后还是宋晟出来打圆场,把这个话题带过去。
说实话,豆儿身高不算很高,164公分,而且她是那种典型的缺少运动细胞的人,平时跑个八百都像是要她命似的,更何况是让从来没碰过篮球的她去投篮。
所以那天的结果就是她立在原地,连投十个创下了一球未尽的光辉记录。那个男生在一旁笑的花枝乱颤,宋晟蹙了蹙眉头。
如果换做平时豆儿早就把球一扔,说一句老娘不学了,然后潇洒而去。但是那天她什么都没做,只是站在原地一遍又一遍的投球,投一次不中一次,不中一次就接着投一次,可是那篮球仿佛存心和她作对似的,就是不往篮筐里进,她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空旷的操场,豆儿把球拍的震天响。
最后那个男生也发现了豆儿开始较真起来,和宋晟一块上来劝她。
那一天豆儿蹲在原地,她平时不喜欢哭,可是说来也怪,那次的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止也止不住。宋晟也着急了,那个笑的男生以为是自己的缘故打击了豆儿的自尊心,只好一个劲儿的道歉,在场的人哪里遇到过这种事,一个个都急得团团转。把我请你吃糖这种哄小孩子的把戏都使出来了。
就在这时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豆儿站起来抹了一把眼泪就往教学楼方向跑,任谁叫也不停。
第二天的时候豆儿没有去操场,同桌回来喊了她一声:豆儿,有人找你。
豆儿慢吞吞走出去,意外的发现找她的人竟然是宋晟。
宋晟说:今天你没来操场。
豆儿不说话。低着头。
走廊上来来往往的人很多,时不时的有人往他们的方向看一眼。
老师快来了,豆儿说:晚自习快开始了,你先回去吧。
宋晟踌躇再三只扔下一句我们明天在操场等你就走了。
纠结再三替自己鼓了鼓气往教室外走,豆儿到操场的时候他们早就聚在那了。在场的人谁都没提起那天的事,大家依旧乐呵呵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后来豆儿再也没有碰过篮球,却意外的成了替他们看水看衣服的强大后备力量。
日子一天天过去,高考的紧张压力席卷了整个高三,最后一百天,宋晟再也没去过操场,豆儿却有时间还是往那跑,只是坐在那里发呆,像是在傻傻的看着什么。
宋晟到最后考上了Z大,依旧留在北京,豆儿高三的生活彻底忙乱起来,每天像个旋转的陀螺,怎么也停不下来。
后来有一次暑假他们聚会,依旧是在学校的篮球场,依旧是他们那些人。
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那些时光。
豆儿做梦都会笑的时光。
中场休息的时候,豆儿和宋晟坐在一块,她郑重其事的说:我想考Z大。
宋晟笑嘻嘻的说:好啊,继续当我的小学妹,到时候我在Z大等你,不见不散啊。
那时候的宋晟并不知道,豆儿为了他那一句不见不散在高三一年付出了多大的努力。
豆儿高中学的文科,每天背东西背到凌晨,速溶咖啡一杯接着一杯,以至于他后来闻到咖啡的味道都想吐。家里父母劝了又劝,说学习固然重要但是身体更重要。豆儿口头上答应着,却依旧坚守着自己的作息时间。
日记写的越来越多,宋晟这个名字已经深深印刻进她的生活里,她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坚守着那一个约定。
一直到豆儿顺利考上Z大,开学那天宋晟来接她,说,欢迎你小学妹。高中故事到此为止。
故事听到最后,老大问:豆儿,你表白过吗?
豆儿摇头:没有。
我使劲在床上扑腾,说:不行不行,故事怎么能到这里就结束,要我说你就追他,人家都说女追男隔层纱,不表白你不觉得简直就是人生的一大遗憾吗?!
直到后来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每当我想起自己那天晚上说的一番话时都想狠狠地抽自己一个大嘴巴。
怪不得有人说遗憾也是一种美。
04.
大学入学的时候,开始了热热闹闹的社团招新活动,所有的社团都支一个小亭子,在宿舍楼下排开,大家招数各不相同简直就是无所不用其极,一遇到大一新生就夸自己社团怎么怎么好,组织活动怎么怎么多,牛皮都能吹上天。
那天我们东看看西瞧瞧,在每个小亭子前都站一站,遇到长得帅的学长可能会多看一会儿,长得不帅的就自动忽略,结果从早上忙到晚上也没决定好到底要报啥。
可是豆儿不同,她那天直奔篮球社,成了我们宿舍里第一个参加社团的人,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是因为宋晟在那里。
因为那一晚的故事,我对宋晟抱着极强的好奇心,第二天趁着社团招新活动还没结束就拖着豆儿去看传说中的宋晟到底长什么样。
我和豆儿站在不远处,有一个穿着白色T恤的男生正在跟新生介绍篮球社,豆儿趴在我耳边悄悄对我说:这就是宋晟,我喜欢的宋晟。
宋晟朝着我们的方向看了一眼,豆儿挥挥手,他走过来,逆着光。
那天经过我的大力宣传,宋晟在我们宿舍里简直成了文质彬彬,温润如玉,此人只应天上有人间难有几回见的男神形象。
整个人都闪着金灿灿的光环,简直就是只可远观不能亵玩焉。
豆儿抿着嘴在一边笑,任由我夸得天花乱坠。
豆儿越来越注意自身形象,去见宋晟之前必定先洗头,每天早起一个小时开始收拾化妆,漆黑柔顺的长发披散在肩上,越来越往女神的方向发展。
在学校里追她的人很多,可是豆儿对谁都保持着那份客气的疏离,可说来也怪,明明这样喜欢豆儿的男生却越只增不减,食堂买饭,水房打水,写情诗,各种追人手段轮番上演。但豆儿就像是最厉害的防火墙,任凭怎样都纹丝不动,只微笑着说一句对不起我有喜欢的人了就让所有示爱者节节败退。
我在一旁看着偷笑,是啊,她喜欢宋晟啊,从高二到大一,蛮久了。
后来又过了好久,直到有一天豆儿从社团回来以后整个人都郁闷下来,趴在床上,把头埋进枕头里,一声不吭。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是在篮球社里她和一个女生闹了矛盾。
那个女生平时和豆儿就不对付,豆儿是和平爱好者,总觉得我不招你你也别招我,如果你非要闲着没事找事的话那我躲着你总行了吧。
但谁也没想到,就算豆儿再躲,也备不住有人非要找她麻烦。
虽然过了这么久,但是豆儿依旧是个篮球白痴,技术虽然有所上升,但也仅限于十个球能投进一两个这种水平。
那个女生把球一扔,朝着宋晟和豆儿的方向走过来:豆儿,球给你打。
豆儿摆摆手,还以为那个姑娘是好意:你玩吧,我不太会。
此话一出,那个姑娘冷哼一声,高傲的不得了:不会打球那还加入篮球社干嘛。
豆儿的脸色一下子不好了,宋晟把她护在身后说:豆儿是我招进来的。
是啊,如果不是因为你那她怎么可能进的来,对哦,你是副社长,你随意。
豆儿气得发抖,她可以忍受别人说她,却忍受不了其他人用如此不屑的语气和宋晟说话。
那天她像是护犊子一样把宋晟护在身后,开始了自己有生以来地第一次吵架,也是那时她才发现自己还有这种天赋,连说了十几分钟,冷嘲热讽,骂人都不带脏字的,气的那个女生脸都绿了。
大家怕她们打起来,都跑过来劝她们少说几句,那个女生到最后说:宋晟,你这么护着她你女朋友知道吗?!
刚才还在洋洋得意的豆儿一下子冷了下来,她看着宋晟,说:你有女朋友?
是的,宋晟有女朋友,他们是初中同学,只不过后来那个女生转学走了,直到大一的某一天他们在街上偶遇。老同学见面自然是分外激动,因为那个女生是外省人再加上两个人学校离得并不远就周末常约在一块玩儿,宋晟带她逛遍了北京城,一来二去两个人擦出了火花。那个时候的豆儿,还是遨游在高三题海里的准高考生。
那一年的时光,是豆儿和宋晟的残缺。她不知道那年发生了什么,不知道那年他新认识了什么人。是啊,一直都是她在单相思而已,她凭什么要求宋晟不许谈恋爱。
以后的豆儿还是会和宋晟见面,却不再像是以前打扮得那么用心,也不知道是不是宋晟察觉到了他们之间突然生出来的距离感,他打电话约豆儿一块出去玩的次数也不再像以前那么频繁。
可是个中原因,谁也不点破。
05.
度过了一个寒假,开学之后的豆儿简直就是变了一个模样。
我看着烫着大波浪卷的,烈焰红唇的豆儿半天没说出话来,到最后咽了一口唾沫,哼哧哼哧开口:豆儿,你一个假期受什么刺激了?
她露出招牌微笑,说:宋晟和他女朋友分手了。
我说:他分手了你也不至于这样啊。
豆儿白了我一眼,说:你不懂,他分手了我就有机会了啊。
话是这么说,可是您这打扮是怎么个情况。
她继续白了我一眼,掏出手机给我看:这是宋晟前女友的照片。
我叹服,能在手机里保存自己前情敌的照片,这心脏得是多么强大。我凑上去看,看一眼照片再看一眼豆儿,不对啊!这两个人除了模样不像之外其他的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一样的栗色大波浪卷发。
一样的烈焰红唇。
……
我说:豆儿……
豆儿把手机收起来:是啊,他既然喜欢这样子的那我就把自己变成这样子的,这样的话,他也有可能会喜欢我了吧。
我张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就像是张爱玲说的那样,喜欢一个人就是低到尘埃里,心上却开出了花。
爱情啊,让人变傻。
五月十七号是豆儿的生日,那天我们宿舍里商量好出去搓一顿然后一块去唱歌,结果到了生日的前一天豆儿异常兴奋的跟我们说:我今天生日提前过。
我们懵了,什么准备都没有,哪有生日非要提前过的啊,再说了,五月十六号又不是什么好日子。
豆儿的脸上飞快的飘过一层红晕,小小声说:明天我要和宋晟单独过。
合着还是因为见色忘友。
五月十七号那天我们除了宋晟和豆儿之外我们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其实豆儿估计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被宋晟背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钟。我看着宋晟背上那个大喊大叫吵着还要再喝一瓶的醉鬼,用了五分钟才反应过来接受这个人确实是豆儿的事实。
宋晟把豆儿交给我,说:今晚就麻烦你了。
那晚我分明在宋晟眼里看到了不一样的神色,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悄然变化。
豆儿回宿舍后还吵嚷着要喝酒,老大无奈看着她,说:合着还是个酒鬼。找了个矿泉水瓶子,装满水,拧好盖递给她,豆儿笑嘻嘻接过去,左拧右拧就是打不开,到最后抱着一瓶水睡了一晚上,谁也不能碰。
豆儿宿醉,第二天醒来什么都记不得了,她拖着我问:我……酒品怎么样。
我想起那晚她振臂一呼说还要再喝一瓶的豪迈样,斟酌半天开口:其实……那个……嗯……没有……多么差。
豆儿再次像鸵鸟一样把自己埋进枕头里:老天爷啊,告诉我这一切都是梦吧,我以后该怎么见他啊!
可是任凭我们谁都没想到,豆儿和宋晟竟然在那晚之后奇迹般的走到了一起。
豆儿虽然在嘴上说没脸见他,可是宋晟一打电话她还是乐呵乐呵的出门。那天回来之后,她的脸通红通红,像是熟透了的番茄:我说豆儿……
我和宋晟在一起了。
我们懵了,是真的懵,剧情太过始料未及。
我继续说:那您今晚的脸……
其实我想说的是该不会你俩接吻了吧,要不怎么脸红成这样,哪知豆儿只是自己左手牵右手,傻乐一通后说:他今天……牵我手了。
因为一次牵手就脸红成这样,我们服了。
两个人确定关系之后自然免不了要请我们宿舍的人吃饭,饭桌上谈论的焦点自然就是豆儿生日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豆儿也好奇的看着他。
后来,宋晟跟我们详细叙述了那一幕。
那一晚在江边,没有蜡烛,没有烟花,没有生日蛋糕,有的只是一个个喝完的空酒瓶。
宋晟不明白为什么有人过生日竟然这么没头没尾的喝酒,他看着已经有些醉意的豆儿说:今天你生日,许个愿吧。
豆儿的眸子亮晶晶的,她说:我的愿望你能帮我达成吗?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宋晟竟然下意识的就点头。
豆儿笑了,看着他,一字一句:我最喜欢的电影是《大话西游》,最爱的人物是紫霞仙子,我也想遇到一个至尊宝。我知道有一天他会在一个万众瞩目的情况下出现,身披金甲圣衣,脚踏七色的云彩来娶我!
他本想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张口却是青霞的台词,顺着她的话接下去:哈,还说不是神经病!
她笑了,头慢慢往他面前靠,嘴唇划过他的侧脸,有温热的呵气喷在脖子上,她的手缠上他的脖子,说:这不是神经病,是理想!所以宋晟,你、愿、意、娶、我、吗?
他看着豆儿的靠在他肩上的侧脸突然觉得时间好像静止了一般,心里有个声音在一声一声的叫嚣:答应吧,说你会啊,如果你对她没有感觉怎么会在高中用‘我教你打篮球’吧这么蹩脚的理由上去搭讪。你上次分手也是因为你不想让她难过,因为你脑海里装的都是她啊。
那晚,宋晟说:好啊,我愿意。
但是豆儿早就喝傻了,没有听到。
听完后豆儿哭的稀里哗啦,我们也由衷的为他们感到高兴。豆儿一边哭一边当着所有人的面在宋晟嘴上狠狠亲了一下,顺便霸气的来了一句:盖上了我的章,以后就是我的人。
宋晟也捧着豆儿的脸亲了一下:好,我是你的,你的,一辈子都是你的。
06.
宋晟大学毕业以后考研去了上海,两个人开始了漫长的异地恋生涯,从那天起豆儿就把所有的重心都放在了考研上,天天泡图书馆。两个人每天电话不断,从天气到吃什么,东一句西一句的扯,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能说上半天,腻歪的不行。
在我看来,异地恋是分手的导火索在他们身上根本不可能成立,因为在外人眼里他们是那么般配那么相爱啊。
大四的某一天早上醒来豆儿就开始心神不宁,一天都不在状态。
我问:豆儿,怎么了。
她说了半天,大意就是昨晚自己做了一个特别不好的梦,梦到自己和宋晟分手了。
我笑:你最近太累了吧,再说了,人家不都说梦和现实是相反的吗?而且你俩昨天刚打过电话的。
豆儿则是越想心里越别扭,索性买了当晚的火车票说要去找他,要不自己不放心。因为没了高铁票,豆儿愣是坐了十五个多小时的火车,晚上七点多走,第二天上午十点多到。
我接通电话的时候豆儿哇一下子就哭了出来,来不及多问,穿上件外套就往外跑。
一辆出租车,一个出租车司机,一个蹲在路边泪如雨下的豆儿。
我恶狠狠的剜了那司机好几眼,那人一脸无辜样一个劲儿的挥手:这可不是我惹的,再怎么着我也不能因为这几十块的路费欺负人家小姑娘不是?她在车里就打电话,一边打还一边骂,我说……这是失恋了吧……
豆儿抹了一把眼泪,大声喊回去:失恋个屁,男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司机整懵了,怕豆儿撒泼,拿了钱,开着车扬长而去。
那一天的豆儿着实是我见过的最狼狈的样子,黑眼圈那么明显,眼哭肿了,妆也哭花了,额头上竟然还肿了一个大包,钱包也丢了。
况且从刚才我也看出来了,一切肯定都和宋晟有关系。
有时候不得不说女人的第六感果然正确,豆儿怕什么就偏偏来了什么。
那天她按照宋晟曾经给她的地址找到学校宿舍,开门的是宋晟的一个舍友。
豆儿瞅了两眼,宋晟没在这里,只好客气的问:你好,请问宋晟是住在这里吗?
是。
那他现在在哪,我刚打他手机他没接。
哦……应该还在医院吧。
豆儿一下子就急了,还以为是宋晟生病了,问清是哪家医院后连句谢谢都没说就往楼下跑,直接无视那舍友最后说的那句:你是谁……
豆儿是在医院大厅里看到宋晟的,准确来说看到的是宋晟和一个女人,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前女友。而此时他们的姿势是,前女友依偎在宋晟怀里,宋晟的手放在她腰上,两人并排着往外走。
豆儿怒气冲冲的跑上前去,宋晟看到她显然吓了一跳,完全没有预料到。豆儿二话不说就要上去和那个女人质问,宋晟以为豆儿要动手,下意识的把那个女人护在身后,手一推,力气有些大,再加上豆儿没有反应过来就这么一下子摔倒在了地上,头也磕到了一处硬物上。
宋晟说:豆儿,你别闹。
前女友弱弱开口,娇滴滴问:宋晟,这是谁。
周围人都聚集过来,朝着他们指指点点。豆儿没哭,站起来,走上前,利利索索的给两人各扇了一巴掌:宋晟,我们分手。
然后转身,头也不回。潇洒离开,眼泪却忍不住流下来。
她有多爱现在就有多恨啊。
豆儿实在是没想到这么电视剧的剧情竟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宋晟和他前女友考到了同一所学校,两个人因为一次醉酒睡在了一起,醒来之后宋晟后悔的不行,却又不敢和豆儿坦白,只想着让这件糊涂事赶紧过去,权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没想到的是,前女友竟然意外怀孕,两个人这次来医院宋晟就是陪她打胎的,可是更没想到的是,遇到了豆儿。
从那天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豆儿笑过,她把关于宋晟的所有联系方式全部拉黑,不哭也不闹,每天除了学习就是学习,以前她是为了和宋晟考同一所学校,现在是为了麻痹自己。
后来我们看豆儿每天都这么行尸走肉的活着心里也替她着急,老大说忘记一个人最快的办法就是开始一段新的感情,那天我们把所有认识的异性朋友都列了一个单子,到最后选定了一个目标,他叫苏琦,大四,我们同校同学,也是老大的老乡,两个人在老乡聚会时认识的,据老大说人很不错。
第二天的时候老大叫上苏琦,我们生拉硬拽叫上豆儿,大家一块去爬山。六个女生,一个男生,组合确实有些怪异。
苏琦不怎么爱说话,但是却是挺细心的一个男生,我不知道豆儿是不是察觉出来了我们的心思,她对苏琦总是保持着距离,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晚上吃饭,老大为了给苏琦和豆儿创造私人空间就以肚子疼上厕所为由拖着我们纷纷离开,我刚起身,豆儿说:你干嘛。
上厕所。
你们五个同时肚子疼?
我不说话。
豆儿却说:我好像也有些肚子疼。说着就站起来。
别别别,我拖着豆儿坐下,无视刚刚逃走的四个人,我好像不疼了,大家吃饭。
我不知道苏琦对豆儿是有多喜欢,但看得出来他在使劲儿找话题,想要多说点。但豆儿一点也不给他面子,只是嗯啊单子应付着,我在旁白也尴尬的不行。
晚上回去的时候豆儿在车里说:那个餐厅是宋晟和我去过的,座位貌似都是我们做过的那个。
这是出过那件事之后她第一次主动提起宋晟。
我急了,实在是受不了她这个样子:你还喜欢他就接着和他在一起啊,这么难为你自己干嘛,那件事一闭眼过去就过去了,谁还没有个犯错的时候,况且那晚宋晟也是因为喝醉了。
豆儿没说话,只是打开车窗,看着外面迷离的灯火,任由清风拂面。
联系不到豆儿,宋晟就直接从上海飞到了北京,那天他在女生宿舍楼下等着,豆儿不出来他就不走,谁劝也不听,像个小孩子似的闹脾气。
豆儿最后还是下去了,我们都不知道那一晚他们之间到底说了些什么,也谁都不敢问。不过豆儿确实原谅了宋晟,也不再去想那晚的意外,但是我们都知道他们已经不能回到最初那样了,就像是已经摔碎的玻璃,不管你怎么费力粘补,那道裂痕永远都在那里,无法抹去。
舍友们纷纷说我简直就是脑子进水了,不去撮合豆儿和苏琦,竟然又把豆儿和宋晟那个渣男撮合在了一起。
但是看到豆儿偶尔的微笑,我却不怎么后悔。
豆儿毕业典礼那天宋晟来了,那晚我们最后一次大聚餐,以后大家就要各奔东西,宋晟当着我们的面儿一遍遍的对豆儿说对不起,豆儿却始终没说那句没关系。
豆儿考研成功,没有去上海,而是去了南京。我们的联系也从朝夕相处变成了电话微信联系。
有一天我在刷朋友圈,豆儿发了一条她在布达拉宫的照片,一个背影,以前的波浪长发又变成了漆黑长发,我想烈焰红唇也变成了淡妆吧,豆儿终于又回到了最初的那个自己。她只写了一句话:我终究还是自己来到了这里。
拉萨是她和宋晟谈恋爱时约定好的要一起旅行去的地方。
这是他们第二次分手,此时的豆儿应该已经完全长大了吧。
07.
我和豆儿约好了在以前常去的一家咖啡厅见面。今天豆儿并不是自己来的,她旁边的男人……我看了半天才敢相信竟然是苏琦!
一前一后,言语动作之间留露出来的是情侣之间才会有的默契。
我说:你们该不会在一起了吧。
豆儿言笑盈盈:怎么了,你这么惊讶。
豆儿和苏琦是在拉萨相遇,典型他乡遇故知的情景,因为两个人都是一个人便结伴相玩了几天,豆儿也是在那时候发现,其实苏琦这人一点儿也不木讷,他为人体贴,只是话不太多。
后来两个人的路线竟然出奇的一致,豆儿去哪苏琦就去哪,不早走一天也不晚走一天。
直到豆儿忍不住问他:为什么我想去的地方都是你要去的地方。
苏琦有些不好意思,只是说:我怕你一个姑娘不安全。
豆儿笑了,她本来就打算自由行,实在是没有结伴的打算:谢谢关心,但是世界上还是好人多的。
看着豆儿转身要走,苏琦急了,拉着她的胳膊就不放手,说:我想和你在一块。
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你,一开始就喜欢。
在熙熙攘攘的街头,豆儿哭的像个孩子,也许她是想起来了以前的自己。
苏琦有些笨拙的帮她擦眼泪,边擦边说:不哭。重复过来重复过去,只会这一句。
豆儿却突然有种特别心安的感觉。
此时,太阳已经快要落山,豆儿闭着眼靠在在苏琦的肩膀上,像是怕一动就会吵醒她似的,苏琦一直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只是偶尔轻轻的伸手把她落下来的碎发夹到耳后,然后一脸宠溺的继续看着她,像是怎么也看不够。
后来我总是在想,豆儿和宋晟的故事到底算的上是遗憾吗?
想来想去,也只能这样回答。
遗憾是有的,但要怪只怪当时的他们还都太年轻。
年轻到——
他们在最美好的年华里相遇相识相知相爱,却没有在最灿烂的年纪里学会宽容体贴关心和等待。
不过值得高兴的是,豆儿直到最后还是等到了她的至尊宝。
就像有句话说的,最美好的他们,总是在故事最后才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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