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日留痕

  作为中国人,我特别想搞清楚一件事,为什么咱们就不能获得诺贝尔文学奖?难倒我们没有好作者吗?肯定有的。比如鲁迅,这是毫无疑问的。再如沈从文,他笔下的湘西世界让人如痴如醉,如梦如幻。

  就说《边城》,曾经入选诺贝尔文学奖。瑞典学院院士、诺贝尔文学奖终身评审委员马悦然在《明报月刊》公开表示,沈从文入选了1987年和1988年诺贝尔文学奖最后候选人名单,而且认为沈是1988年中最有机会获奖的人。为何最终又没有入选?因为诺贝尔奖只给活人。沈从文此时已经去世一月,真踏马的操蛋,就不能坚挺一个月吗?看来活着真的很难啊,哈哈。

  虽然没有奖,但在我们很多人心里,沈老依然是无冕之王。闲话少说,看看《长日将尽》出彩在哪里?

  这是本意识流小说。何谓意识流小说?就好比人的思想时时刻刻在变化,在写作上,采用此时大脑的意识的方式来叙述事情的发生和塑造人物。它打破了时空的限制,进行立体交叉式的描写。当然,他的短处也异常明显,就是所叙述人的主观性(主角常常自以为是)。

  初读本书,我差点以为翻译有问题,太啰嗦累赘了。结果并不是,而是写得太好,合情合理啊。长日将尽的主角是英国达林顿勋爵的管家,管家嘛,碎碎念最多。然后又是正宗的英国绅士,先生长先生短,说话委婉考虑周到,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就好比水浒写李逵,三句离不开骂娘和打架,地地道道的本色出演。

  小说的开头,史蒂文斯(主角)因为听从主人建议,花六天时间去见曾经的副管家肯顿小姐。旅途之中,不断回忆一生往事的故事。

  印象最深刻的有三件事。史蒂文斯对伟大的定义,他父亲对尊严的看重,肯顿小姐和他的爱情。以及什么是政治。

  伟大的定义。

  我们不将世界视为一架梯子,而更多地将其视为一个轮子。往往认为,世界是程金字塔形状的,由下到上,犹如一架梯子。其实并不是。真正的理解为,全世界围绕一个或几个核心的家族集团,像一个轮子围绕车轴发力,世界就这样慢慢前进。为此,我们拼尽全力的靠近轴心。

  小说中,这个概念最初并不是这样。斯蒂文斯第一天开车到达一个开阔的山坡,眼前景色迷人,自他胸中升起一股自豪感。这种自豪并不是没有来由,日不落帝国几个世纪的荣光,让许多英国绅士还沉浸在往日情怀。由伟大之概念引申出职业的尊严,也就是如何才能是一位伟大的管家。

  这就要说到史蒂文斯的父亲。在他的心目中,父亲就符合伟大管家这一标准。他的父亲跟他说了一个故事,完美诠释了什么才是有尊严的管家。主人宴请客人来家里,一切准备妥当,要进行晚餐。突然下面人报告管家,餐厅桌子下面躺着一只饥饿的老虎。管家没有声张,气色平静的和主人说,现在餐厅需要十分钟,十分钟后可以进餐。主人说好。管家不动声色的,取来枪支将老虎猎杀,收拾完毕。十分钟后,聚会一如既往的进行,主客同欢。父亲不厌其烦的一遍又一遍重复这个故事,同样都为故事中管家的伟大所倾倒。同时,我们又为了这个伟大的目标而奋斗终生。

  甚至在父亲临死之际,压抑着自己的情感,为达林顿勋爵的盛会服务,为了追逐那虚无的伟大的管家称号。

  斯蒂文斯的父亲,临终一句话可能道出了他心中真实的想法,我可能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作为一名伟大的管家,他恐怕也将自己的毕生精力放之于职业生涯,忽视了身边触手可及的亲情。文中一段,肯顿小姐和斯蒂文斯看着父亲来来回回在草坪的阶梯下认真练习,仿佛在寻找自己曾经失去的某样珍宝。这真是一个可敬又可怜的伟大管家,同时也是一位年迈的老人,严厉的父亲。

  斯蒂文斯的爱情

  父亲对斯蒂文斯的影响不可谓不深。为了追上父亲的脚步,他始终压抑个人情感,成为一个不解风情之管家,除了工作任何事情都不在他眼里。比如肯顿小姐拿着花到他房间,估计想要调情,结果斯蒂文斯以看书为由,打扰了他的个人隐私。再比如,肯顿小姐得知姑妈死讯,伤心落泪自然急需安慰,斯蒂文斯内心也迫切希望自己能安慰她,可说出的话却南辕北辙。最后,得知肯顿小姐即将嫁人,明明极端心酸,却要端起绅士气度说一句祝你幸福,真是气得人吐一口老血。

  关于政治

  斯蒂文斯这种自以为是达到了伟大管家标准的谎言,最终因为达林顿勋爵的失败和死亡而被戳破。虽说达林顿勋爵府上发生的那些顶级权势人物聚会,导向了世界的走向,但这种走向因为英国绅士的荣耀反而被希特勒利用,成就了其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准备和野心。车轴以达林顿府为核心,被众多人推着向前,这种伟大的背后是太多的牺牲。不仅斯蒂文斯一生无后,达林顿勋爵也名誉扫地付出生命。无辜的人白骨露于野,二战让多少贵族子弟战死他乡,正是他们的父辈亲手将他们送上战场。

  我们常常像斯蒂文斯一样,为了靠近车轴,为了打破阶级壁垒,给我们所做所为冠以各种正当理由,而忽视身边情感。工作上,可以连续作战,加班加点。可以忍受孤独,面对失败,甚至从头再来。唯独不能抽出时间陪一陪孩子,让他有个快乐的周末或者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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