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三个月以后从上海学习回来之后,就被升职,成了一个小部门的领导,工资也涨了200。我这才明白,为什么跟我一向交好的明秋会如此在乎这次机会,以至于不惜跟我反目。她太需要这样一个机会来改变自己的境遇甚至是改变她的命运。也许升职加薪就可以成为她跟家庭谈判筹码,可以是她面对小林家庭挺直脊梁的支撑。只是我当时太生气,没想明白这些,后来我天真地认为如果我当时把名额让给明秋,也许她就不会经历那些惨痛,更不会死,所以我一直认为自己也是明秋死亡的刽子手,以至于久久不能原谅自己,当然这都是后话。
升职之后,我就换了办公室,成了明秋的领导。我们尽量避免见面,都刻意躲避着对方。有时候不得不交流工作,我们都闪躲着对方的眼睛。偶尔四目相对,她的目光清冷,也许她还在埋怨我抢了她的位置,而我也对她对我的辱骂耿耿于怀。
我们关系缓和源于一个孩子。明秋怀孕了。我很难想象她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去跟她父亲谈判的,过程如何惨烈我不得而知,我只知道明秋脸色苍白地回来,随即她跟小林的宿舍爆发了激烈的争吵,宿舍的楼道里挤满了看热闹的人。我想明秋一定是走投无路了,否则那么自尊的人怎么会如此不顾颜面?
好事的同事太多了,很快我就知道事情的始末。明秋带着怀孕的喜悦,满怀期待地跟父亲商量结婚的事,原本以为父亲会因为孩子而答应她,结果没想到她被父亲打了出来,未婚先孕对于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来说很是不光彩。最后母亲偷偷追了出来,跟她说,只要小林家拿五万彩礼,就同意他们结婚。五万,在那个年代真是天价啊。
小林家自然是不愿意掏钱的,那种根深蒂固的刁民观念,让他们觉得你以经怀了我林家孩子了,就是我林家的媳妇儿了,还用得着花钱吗?于是明秋再跟小林大吵一架之后,就去了医院,她做了流产手术。她苍白着脸来找我请假,红着眼睛问我:“金子,我没地方去了,我能搬回来吗?”我一把搂住她,心痛万分。我帮她把东西从小林宿舍搬回来,小林看着我一点点整理着明秋的东西,整理着他们的过往,他几次欲言又止,最终什么都没说。是啊,还能说些什么呢。
我特批了明秋一个月的假,身体的伤痛容易恢复,心里的伤痛又该如何恢复呢?
明秋上班之后就交了申请,请求去一个小镇的机务段工作,很快调令下来,她义无反顾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