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于我很遥远了。恍若隔世。
小时候,还是处于现在孩子无法理解的解决温饱的年代。
饭能勉强吃饱,菜就少了,吃肉更是难得。
印象中,早餐最多是一碗白稀饭加一碗咸菜,有可能还是陈年咸菜。
午餐白饭,当季菜,调料就是一小勺菜油,盐。高级点,有时候菜里会加一小勺子猪油,或者没菜的时候直接一小勺子猪油,加点盐拌拌。
猪油都是过年杀猪时留下的油,一般会管一年。
晚饭一般都是中午剩下的。
过年的时候可以开荤,有肉吃。
平时会偶尔有鱼吃,那感觉不亚于过年。
实在没有吃的菜,妈妈会用自己家老母鸡下的蛋,蒸个鸡蛋羹加上一勺子猪油,然后我和妹妹一人分一半,蒸鸡蛋的碗会给爸爸吃饭,蹭掉碗里的鸡蛋残余。
有时晚上放学回家饿狠了,看看家里也只有冷饭团可以吃。那时的饭团子,并不是如今的饭团,会添加肉松、火腿肠、紫菜、黄瓜等等,那时的饭团子,就是冷饭团在一起的意思。
扯远了。
物质缺乏的年代,妈妈为了增加家里的收入,喂了好几头猪来年底卖钱。
还喂了鸡,用来下蛋,或者过年杀鸡待客。
猪还真不是好伺候的,要给它们一天三顿,都是绿色无污染食物,从野外找回来后还要切碎了,再拌上猪饲料喂猪。
切猪食总是分给我干,那时候的我正是野的不想着家的年龄,偏偏放学后还得干活,总是没处发火。
那日又在大树底下剁猪食呢,看着一大篮子的菜,不知道要剁到什么时候,心里总惦记着要去玩。
每天做这种无聊的事!每天都是我干这个活!每天要伺候这些畜生!……
我发泄般的使出双刀剁菜绝活,心里愤愤然。长期练出来的双刀技术,能提高工作效率。可还是不能提高到我急切玩耍的那个高度。
偏偏几只鸡还来我附近觅食!挑衅般的跳来跳去啄我剁的菜!
“去!”起初我恶狠狠地吼它们离开,有几只胆小的被驱赶走了,胆大的又踱步摇晃过来。
挥手几次后,还有一只鸡仍旧是胆大包天,还来啄食!我的火霎时上升到不顾一切的拿起手边的一件洗菜耙子,甩向鸡!(长长的手柄,一头连着两根齿的耙子)
“咯咯……”鸡叫了两声后,很干脆的倒地不起!
完了完了!死了?扑腾都没扑腾就死了?这……这……我这功夫了得啊!
内心暗搓搓为自己耙法准而得意一分钟。
然后慌神了:老母鸡!死了个下蛋的鸡!我妈回来我怎么说?!怎么说?!
有一瞬间的大脑空白。
想起记忆中大人们说鸡不行了,用陶瓷盆盖着鸡,再拿东西敲盆,意思有点像给鸡魂叫回来。
我忙拿出家里的盆盖着鸡,拿个棒槌使劲敲打盆,“哐哐哐……”我耳朵被哐麻了,手敲疼了,过了一会看看有没有出现奇迹,掀开盆看鸡,死了。
鸡身余温犹在,鸡命没了。
我乖乖的剁好猪食,甚至剁多了明天的量。又赶紧给能做的家务活都干完了,地也打扫的一尘不染。
揣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静静的等妈妈回来骂,期待被妈妈揪耳朵……
因为我是姐姐,家里挨骂挨打都是归我多。
妈妈回来了,我也陈述了我的错误:失手打死了下蛋的鸡。然后低头等骂。结果一一
妈妈没骂我!
我妈没打我!!
震惊!!!
妈妈没事一样很平静的接受了鸡死的事实,只说了一句话:“死了就死了呢。”我一愣神,怎么画风不对呢?
妈妈喊我烧火,我回过神,跳起来跑进厨房点火。等开水烧好,妈妈麻利的烫鸡毛拔毛,开膛破肚,洗净剁块,热油爆锅!香!
一阵阵的香味飘来,口水毫无征兆的掉下来了。
记得那时是在年中,还可能是青黄不接的季节。一只鸡的诱惑有多大呀!
一家人开开心心、美美的吃了一顿鸡肉饭!
原来打死一只鸡,一点也不可怕。但是在我幼小的心灵中,认为我误杀一条鸡命是天大的事,自认为妈妈对鸡赋予的期望值让我忐忑。
其实鸡除了下蛋,就是给予我们的美味,它还是一只鸡。远不及我的喜怒哀乐重要嘛,那是妈妈做的最理智的一件事,因为它让我感受到了妈妈的爱,记住了幸福的味道。
余生想起,觉得那时的妈妈是最温柔的。我犯了错,她却给了我幸福温暖的淡然,还有那唇齿留香的鸡至今余味犹存。
那只鸡,也是幸福的。
旬月里来去,日子都是可以歌唱的旧事。
---林徽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