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安达,里斯本,天堂》:边缘群体的两地书
思衣谷
在1925年3月至1929年6月间,鲁迅先生与许广平是长期通信的,这就在他们的书信合集《两地书》体现得尤为极致。我们知道《两地书》第一部分说的是女师大的事,没有一点情啊爱啊的;第二部分是厦门与广州间的通信,生活琐事居多,关爱之情已溢于言表;第三部分是北京上海间的通信,也是生活琐事居多,关心之情溢于言表。
无独有偶,葡萄牙籍安哥拉裔作家贾伊米莉亚•佩雷拉•德阿尔梅达创作的长篇小说《罗安达,里斯本,天堂》虽然是虚构的,没有《两地书》的非虚构性。但就小说艺术而言,作者也同样将男女主角的爱情亲情的真挚关爱之情展现得那么深情,并带有生机的有趣。
笔者以为,此书的亮点还是在于作者十分关切非洲新移民那种边缘群体对理想的追求中所体现的各种复杂的情况,才是这部小说的最大魅力。前两个月,笔者有幸拜读了《非洲短篇小说选集》,领略了那关于非洲文学之悲悯美,当然那是关于土生土长的非洲文学。但在宏观的非洲文学的维度而言,作为非洲的殖民以及后殖民主题的“边缘群体”题材《罗安达,里斯本,天堂》,也是架构非洲文学的重要内容部分。
该小说大概讲述了安哥拉罗安达的卡托拉和阿基里斯父子,为了治病来到前宗主国葡萄牙的首都里斯本,他们需要一边忍受宿疾的折磨、一边面对债台高筑的生活。老卡托拉曾幻想过上千次的里斯本的样貌,最终却只能在城市边缘找到自己的栖身之所。在后来的日子里,他们结识了来自西班牙加利西亚的新移民的黑人朋友佩佩。之后他们收获并升华了友谊,整个世界虽然没有因此而改变,但是生活的每一处微小方寸却已变得不同以往。
小说的结尾,虽然说卡托拉的好友佩佩因为愧疚于养子黑人尤里的意外身亡,并带着家庭的无情,亲身儿子的不中用,就这样带着遗憾甚至怨恨而自杀了。佩佩的自杀是代表着那种新移民边缘群体无法承受新的环境以及人际关系,而采取的极端行为。这不由得想起一部非常喜欢的电影《海边的曼彻斯特》,该片子大概讲述的由于男主角李•钱德勒的失误,三个亲生儿女死于大火,从此男主角离婚,一蹶不振,也试过夺警察的枪自杀。但经历过种种际遇,男主角尊重内心的选择,尊重他自己的悲伤,在悲伤中要勇敢地去自我救赎,同时他也要在悲伤中学会了自我拯救,带着伤痛继续在波士顿生活下去。
而佩佩没有成为李•钱德勒,成为李•钱德勒的反面教材。虽然这样气氛很沉郁,但这也正正衬托了漂泊异乡的心迹,以及那种无助和悲伤。但作者在小说里,渲染不是如何悲伤,同样地,在小说里作者也以塑造了卡托拉这积极的人物,作为佩佩的反例,作为李•钱德勒的同一类型,那就是在卡托拉的生活线上,不管遇到怎样的鄙视无礼,不管遇到这样的生离死别,不管遇到怎样的病情和生活困境,他都能以如李•钱德勒那样在悲伤中学会自我拯救,只不过卡托拉所代表的是非洲黑人边缘群体,自然更有被世人所关切也。
关于卡托拉的惨状,如故事一开头就体现了男主人公卡托拉的忧愁,那就是儿子的病情。而心思细腻的女作者结合非洲安哥拉的社会环境,如缠头巾的卖鱼妇,脏兮兮的孩子们,其中尤为是那一句“罗安达这个雾蒙蒙的清晨,天空没有派来任何一只苍蝇与他分享忧愁思绪。”
卡托拉不仅困窘与跛脚儿子阿基里斯的病情 祸不单行的是妻子也卧床不起,而女儿茹斯蒂娜也未婚先孕诞下女儿内乌莎,生活自然是不如意的。为了改变生活,为了治儿子的病就决定从罗安达移居里斯本。
在去里斯本之前,卡托拉最放不下的就是妻子格洛丽亚和女儿,书中作者也通过细腻的日常近乎散文的笔调去描写了夫妻两在病情中如何美好生活的,如妻子要吃草莓,丈夫就用粗木薯粉混着奶粉打发她,没有奶粉就直接用开水冲,这贫困夫妻的美好场景。另外在他们苦中有甜蜜的爱情中,作者也刻画了她会吃力地将口红涂在丈夫的嘴唇上,然后关灯接吻,把口红蹭得满面皆是,如小丑,这是多么有趣的小夫妻生活啊。
但美好的夫妻生活还是被生活所分离,于是他们就要异地恋了,一个女的在罗安达,男的在里斯本,正如鲁迅和许广平一样,虽然异地恋,也是展现而来无微不至的爱,小说的背景是没有手机的时代,更不用智能手机了,于是他们只能通电话和写信,其中整个小说而言,小说在第三人称视角的叙事和第一人称的书信电话间往来推进,充满人物的幻想和沉思,以及大量隐喻和伏笔。其中体现他们夫妻即使异地恋也恩爱情节,如在煲电话粥的情节,他们会一问一答过了七八分钟,直到两枚硬币花光。
另外就是他们两个就会长期写家书保持情感,了解各自的情况。如格洛丽亚会罗列所需品清单的信给丈夫购买并从里斯本寄回罗安达,有时女方会打情骂俏,有时女方不着一字,寄的是满满的唇印的书信。而丈夫也说自己的近况,如两次失火,导致他们要住进贫民窟“天堂宅院”,也多得好友佩佩的帮助重建房子。等等都是十分体现了夫妻俩个恩爱爆表的情感。
而在寄居里斯本的卡托拉,他负债累累就是让丈夫更加雪山加霜的,而儿子的手术也一直不如意,其中关于青春期的阿基里斯描写,如写歌词,录磁带等都是很有青春的“桥段”。另外在里斯本的生活上,儿子成人了,但生活不如意,儿子依旧跛脚,唯有和父亲一起去工地打工,尽管父亲想儿子找体面的文秘工作。此外,除了生活的困境,作者也说到了卡托拉和儿子在里斯本被人鄙视的情况,如其中说到卡托拉在罗安达做助产士的时候,前同事上司是早过卡托拉到了里斯本的,本以为老乡会帮忙搞到葡萄牙身份证,但老乡失约。不仅如此,卡托拉还被老乡嫌弃不理会了,其中阿基里斯在路上遇到老乡本想打招呼,结果被视为乞丐来行乞,被骂走。这就充分体现了这种边缘群体的被冷漠被鄙视被排斥的困境。
当然,有温馨的一面就是,如卡托拉的女儿带着外孙女曾经过来探望他们一段时间,另外卡托拉和阿基里斯遇到了酒馆老板佩佩,他们一起跳舞,一起谈天说地,一起下棋,一起重建房子,都是体现了一种新友谊的美好。尽管在佩佩的自私而乍然而停。
就小说艺术而言,此书的魅力在于作者用了大量的隐喻,如情节上卡托拉在普拉泽雷斯公墓遇到的一条狗的对话,他对狗说的“谁是你的主人,狗子?你没人养吗?你是哪个国家来的,讨厌鬼?”这就充分体现了边缘群体漂泊异乡的无助,以及渴望得到身份认同的心理。另外“我抽你脑袋啊!别拖着个步子,你这头猛犸象”“像对待驮物的牲畜那样推搡他的后背。”这就充分体现了父亲佩佩对亲生子阿曼迪奥的恨铁不成钢的心理。另外还有就是卡托拉和佩佩的共同的样子尤里的死亡,他被炸死,身体sifenwulie,如同一副被抛起而散落的跳棋。这样的隐喻当然是预示这他们两个人的友谊的羁绊尚未终结。这也是为佩佩的自杀这个对于卡托拉是“友情羁绊”埋下了伏笔。
书中的情感悲喜交集,但笔者以为还是坚信卡托拉走的路子是正确的。他是身心健康和成熟的边缘群体的有力代表,在出发里斯本前,他充分尽了丈夫的责任,异地恋也对妻子爱护有加,那可以非常好地演绎了一段关于边缘群体那种相濡以沫的“两地书”爱情故事。尽管被病情、债务、歧视、痛失好友等的遭遇,但笔者相信他是能够如李•钱德勒一样,在悲伤中要勇敢地去自我救赎,同时他也要在悲伤中学会了自我拯救,带着伤痛继续和儿子在里斯本生活下去。
《罗安达,里斯本,天堂》讲述了一段关于漂泊异乡的心迹,以及关于人生希望与悲观、失去与救赎的故事,因此获得了2019年获得葡萄牙语文学奖项——海洋文学奖,这是实至名归的。她的作品聚焦于种族、性别和身份问题,致力于寻找解决个人困境的方法。她也以克制的笔调,丰富的情感,为读者带来极具美感和沉浸感的阅读体验。作为非裔女性作家的贾伊米莉亚,其创作聚焦种族、性别和身份等问题本书中她对后殖民世界的幻想和幻灭也进行了讲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