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杉木笼阻敌
明穆宗隆庆元年3月28日清晨,丹吾军再次向伊江东岸发起了进攻。但当他们小心翼翼登上岸滩时,才发现守军早已人去楼空,满滩只留下横七竖八、断臂残肢,发着臭味的丹吾兵象的尸首。再搜索了近岸的树林,也未发现守军的踪迹。于是才弹冠相庆,鬼叫着向西岸发出消息。
丹吾军的大队人象纷纷渡过伊洛瓦底江,在东岸集结。
恩觉立刻派出多股盯稍(侦察)小队,刺探撤退后的守军情报。直到当晚深夜,才有几个伤兵陆续逃回。他们个个惊魂未定,报告说他们进入雷基山原始雨林后,就不断遭到偷袭,加之对地形不熟,好不容易才活着逃了回来,其他人恐怕都已葬身林中了。
恩觉一面下令加固滩头阵地,集结兵源物资,一面等待麓川宣抚使府内暗桩的情报。
3月30日,恩觉得到了暗桩送来的情报。情报不但透露了多士宁的作战部署,而且还建议恩觉趁明朝官军还未到来之前,迅速拿下麓川,占领杉木笼要隘,打通下一步进军的通道。于是,恩觉下令大军直扑麓川,不与沿途袭扰部队和阻击部队纠缠。
虽然从伊江到雷基镇只有50来千米的路程,但都是穿行在漭漭的原始雨林中,其间只有千百年来由商旅踏出的仅能通过人马的“蜀身毒道”。沿途山路崎岖,虫蛇遍地,猛兽出没,瘴疠横天。加之傣族和德昂族勇士的节节阻击,以及其他部族的不断袭扰,给丹吾军造成了很大的伤亡,大大地迟滞了敌人的进犯速度。丹吾军直到4月11日才攻进雷基,打开了进入麓川坝的大门。
多士宁马山命令各部族将士迅速向杉木笼集结,各部族民众则进一步撤退至东北面的护国、王子树一带的高山密林之中。
恩觉本打算马不停蹄地一路直攻杉木笼,但由于沿途人员和物资损耗太大,到雷基早已人困象乏,不得不在雷基休整和等待补给。这无意间给了多士宁较充足的撤退和集结的时间。
4月15日,休整了3天的丹吾军才大举侵入了麓川坝。由于江岸的血战和雨林中的惊吓,丹吾的兵将们先前的狂傲之气早已抖落了一路。他们沿着东南面的山脚,一路小心翼翼地搜索前进,生怕哪里又突然射出箭矢,跳出杀手,踩入陷阱。从雷基到章凤到景罕再到撒丁,虽一路几乎没有遇到什么抵抗,但短短40来千米的路程,他们却足足走了两天。
丹吾人于是幻想着从此便可以一路高歌猛进了,可当进入山区雨林后,又再次坠入了与雷基山雨林一样的恶梦。真个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每穿越一片丛林,每攻占一座山梁,丹吾人都要付出血的代价。但对手却像鬼魅一样,看不见,摸不着,来无踪,去无影。丹吾人只能以大象开路,但茂密的雨林又使大象不能随意地穿行,无法摆开象阵一路冲锋。单路前行的象队不时有象背上的兵将被射杀,有大象落入陷阱或被松油火箭射中。
由于多士宁事先已让沿途村寨撤退时带走了所有的粮食和禽畜,丹吾军无法就地补充粮草,加之从伊洛瓦底江到雷基的漫长补给线又不断遭到勐卯土司思相率领的各部族勇士的袭击,最终能运抵雷基的物资只有十之二三,丹吾军不得不时常停下来等待补给。等到丹吾军艰难地侵占杉木笼脚下的大牛圈时,已是5月4日了。
话说云南行省接到麓川的数次急报后,都迅速以600里加急送达朝廷。但新帝即位,忙于国丧和巩固皇位,迟迟未派兵救援。直到4月中旬,才钦命驻扎在云南驿(今南华县境内)的万户刘綎为征西将军,率5000精锐驰援麓川。
多士宁亲率的各部族守军虽然在伊江东岸血战以及在沿途的袭扰战、阻击战中损失了大半的精锐,但他们已在杉木笼险隘用巨石层层堵住了通往隘口的石板路,凭借着杉木笼的自然天险和坚固的永久性工事,早已严阵以待。各部族赶制的大量的箭簇,也已全部运抵杉木笼。
多士宁吩咐众将士:“我们已没有了与丹吾贼死拼硬打的实力,只能凭借地利优势,尽可能地用弓弩狙杀敌人,以减少自己的伤亡,固守待援。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冲出工事,与敌人短兵相接!參军多发,你带领原守卫江岸的剩余人员先在隘口后面休整,作为预备队。原隘口守备队加上新补充的弓弩手归岩吞统领统一指挥,负责第一轮防守。岳军师和麻早兄弟负责伤员救治和后勤保障。”
5月6日,丹吾军向杉木笼要隘发起了猛烈的进攻。
丹吾军的土炮百炮齐发,杉木笼隘口顿时淹没在浓烈的硝烟之中。然而坚固的工事有效地掩护了守军,伤亡甚微。
炮声刚落,丹吾人以象兵打头阵,无数象兵吼叫着向隘口冲击而来。无奈当进入陡峭狭长的石板路后,只能容得一头大象通过,而堵在路上的巨石又大大地减缓了象兵的冲击速度。
当象兵进入弓弩的射程范围,岩吞大喊一声:“打!”无数火箭呼啸着飞向象群,守备部队仅有的两门土炮也“嗵嗵”地抵近轰击。顿时,周身着火的象兵惨叫着纷纷滚落象背,满身沾满燃烧着的火箭的大象哀号着乱蹿,有的跌下了悬崖,有的掉头往山下冲,有的往上冲,但又被巨石拦住去路,只好又掉头往山下乱撞。前队冲撞后队,后队堵住前队,一时间,人仰象翻,自相践踏,死伤无算。
丹吾酋好不容易才稳住了阵脚,这些在平坦处所向披靡的象兵,面对如此险峻的关隘,看起来也只能望隘兴叹了。
但骄横成性的恩觉马上又下令步兵展开攻击。一队红褂红短裤芒鞋的敢死队打头,紧跟着的是一大群白褂白短裤跣足的兵丁,最后是一队红袍铁甲的丹吾酋督战。
丹吾兵吼叫着,跳跃着,挥舞弯刀向隘口阵地冲来。可到了石板路又只能两人一排地向前冲,再到有巨石堵隔的路段就只能攀爬前行了。这时也刚好进入了守军的弓弩射程范围,岩吞一声令下,箭羽如飞蝗般落下,丹吾兵非死即伤!
恩觉发动的一波波疯狂的攻击,都被守军的箭雨挫败。隘口下在弓弩射程内的路段上丹吾兵尸首枕藉,几乎填满了巨石之间的空隙。
只到傍晚的一场骤雨才让丹吾军停止了疯狂的进攻。
多士宁马上召集会议。吩咐道:“天黑后,岩吞统领把你的人撤到后山休息,多发參军带领你的人悄悄埋伏到那些大石头后面,以防丹吾贼夜间偷袭。一旦战斗发生,杨迈兄弟就带领你的人增援!”
“晓得了,大人!”众人答道。
夜幕降临,多发带领100多经过血战洗礼的勇士,悄悄地进入巨石堵隔的路段,逐个清理了里面的丹吾军尸首,在血泊中埋伏了下来。
果然,深夜丑时许,一队身着黑衣的丹吾兵悄悄地摸了进来。杀声骤起,多发率领伏兵“乒乒乓乓”一阵砍杀,将进入巨石阵里的敌军快速歼灭,又猛虎下山般冲向后面的敌军。突遭阻击的丹吾军张惶失措,无心恋战,掉头便跑。黑暗中,在狭窄的石板路上相互撞击,一片鬼哭狼嚎,连滚带爬地逃下了山。此时,杨迈也率领傈僳兵,举着火把,呼叫着从隘口冲下来。
见守军早有防备,丹吾军没敢再次偷袭,一夜无话。
先是炮火轰击,后是步兵冲锋,一波波的攻击,又一次次被击退。炮火硝烟熏黑了山壁,鲜血浸透了青石板路的每一块石板,每一个缝隙。这种残酷的攻防战每天都在重复地进行。由于受地形的限制,一贯以狡诈阴鸷著称的恩觉也想不出其他有效的办法,只能不顾将士的生命,孤注一掷地强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