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把红油布雨伞一定承载了太多的风雨,上面斑斑驳驳经经络络,虫噬霉点,只有手柄圆润如玉,不知和手掌进行过多少次亲密的接触。伞骨断了多少次,折了多少回,母亲总能远远的喊来修伞匠修好。修伞的师傅说没有修的价值了,再买一把吧。母亲央求着,出可以买一把新伞的价格让修伞匠修,后来甚至出双倍的价格。弄的那位修伞师傅很不解。他不知道那把伞对于母亲的意义。那是母亲的陪嫁呀。那把红油布雨伞和母亲一块嫁过来,已经整整四十个春秋了。四十个春秋 ,经历了多少场风雨,熬过了多少个骄阳似火的日子,那柄红雨伞义无反顾的撑起了头上的一片天。那个年代红油布雨伞是母亲的骄傲,是外公花了大价钱在城里买来送给母亲的陪嫁。青青的竹竿做手柄,匀称的竹骨,撑起来是一片红艳艳的天。
小的时候总是被母亲放在田间地头和大我两岁的哥哥玩耍,而母亲在田地里挥汗如雨,播种希望,耕耘诗行。当大大的太阳炙烤在我们身上,我和哥哥高一声,低一声的呼唤母亲:“妈妈--我们回家吧!”母亲小心翼翼的撑起那把红油布伞放在我们身边,遮起一片阴凉。说:别弄坏了伞,妈妈在干一会儿。母亲向田地里走去,她的身影渐渐淹没在那片葱绿的玉米地里。
我八岁上小学,每当刮风下雨的时候母亲总能准时出现在教室门口,一把红油布雨伞左右是我和哥哥,母亲像一只母鸡把我们藏在腋下。后来上了初中,好多同学都撑起了那种轻巧的黑伞,有的一按按钮“砰”的一声就开了。母亲的红油布雨伞就显得格外笨重,我要放在地上卯足了劲才撑开,关键是这种撑法曾不止一次的遭到同学的嘲笑,我拧愿淋雨我都不再带那把红油布雨伞。有一天快放学了雨下的很大,我很害怕。我不怕雨,我怕母亲撑着那把红油布雨伞来接我。我心里念叨着母亲别来,我宁愿淋雨!放学的时候我看见母亲果然,撑着那把红油布雨伞朝教室方向走来。雨下的很大,雨伞甚至形同虚设,母亲穿着凉拖鞋,卷着裤脚,低着头趟过一个又一个水洼。我趁母亲不背逃也似的从母亲身边跑过,溅起一身水花。好在家离学校不太远,但是跑到家全身也早已湿透。父亲惊讶的说没看到你妈吗,她不是去接你了吗。我尴尬的摇摇头说没看到。母亲此时已到了大门口,她看见教室里没有我便急急慌慌的朝家赶,路上不知摔了多少脚,泥巴和水顺着她的裤脚朝下流,她完全不顾自己乌紫烂青的膝盖,赶紧的给我擦湿漉漉的头发,找干衣服让我换上,还给我到了一杯热气腾腾的开水,自己一再的埋怨自己怎么就接晚了呢?
以后的以后我我拥有过各式各样的雨伞,遮阳的防紫外线的,轻巧的洋气的漂亮的,但是它们都没有母亲的红油布雨伞厚重。红油布雨伞老了,竹骨开始变形,开裂,伞布的纤维也丝丝缕缕的。每当我看到那把红油布伞心里总是有一丝心疼,就像看见母亲捶着她那怎么直也直不起来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