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岁那年放学回家,炕上多了一个红红的,像小老头一样的家伙。
那天晚上我是去别人家睡的觉,早上一起来顾不得吃饭就飞奔去我的各个朋友家宣告喜讯。
“我家有小孩啦,我家有小孩啦!”
一上午南街北街地跑了大半个村子。回到家,爸爸满脸春风地正在大锅上做饭。
跑进里屋,爬到大炕上,那个红家伙好像比昨天好看了一点儿。
“咱们称称几斤吧?”我提议,
“早上刚称的九斤多!称杆一挑还差点打了眼眶”妈妈说。
“哦,哪比我刚出生时还重啊!”
记得妈妈说我刚出生的时候七斤多,村里的医生慧兰阿姨来家里接的生,说真是个大姑娘!人家刚出门,爸爸就小声嘀咕“小姑娘~”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妈妈生弟弟是去的镇上的卫生院,生完之后就直接回家,等到左邻右舍七手八脚的把妈妈抬回家,都各自回去,屋里只剩下爸爸妈妈时,爸爸对着炕上说了一句“这下我的房子不用给外姓人了。”
多年以后,这句话一直是我们的笑柄!
家里有什么活儿的时候,我就会指指那活儿对弟弟说“户主,你的活儿”
户主还真的是名副其实,每次干的尽心尽力,又细又好!每年小长假从江南回家,吊灯,吊扇,擦的干干净净,洗衣机空调抽油烟机也都清洗干净!反正回家就是干活儿加聊天。
说到聊天,弟媳妇也很是奇怪,在外边话很少的弟弟,回到家就是话唠。
十多岁还在老家上学的弟弟,放假了就来北京,晚上都要睡觉了,他躺在我旁边还不停的和我说话。
我说那我听着,你说就行。每次他都能说到听见我均匀的呼吸,就像小时候的夏天晚上,我搂着他躺在院子里大平台上乘凉,边看星星边给她讲牛郎织女的故事,一直讲到他睡着。
那个时候挣得钱 真少啊,买了这个就不够买那个,即便这样,我还是要去双安商场给弟弟买名牌的运动鞋,不是非要那个牌子,而是我觉得名牌的运动鞋设计的好穿着就是舒服。弟弟总是说,我姐自己不舍得花钱,都给我买好东西了。
他是谁,他是我的弟弟呀,是我拼了命也要护他周全的弟弟呀,我当然要尽我所能给他最好的东西。妈妈说,弟弟能花钱都是从小让我们惯的,他小时候我和娃爸总是给他买好的,长大后参加工作了,遇上个大哥一样的老板海波,又是个不能将就的主儿,什么东西都要顶尖儿的。
我刚参加工作,在银行上班,每个月拿到工资,第一件事就是去批发部给弟弟买AD钙奶,也许真得益于那几年的AD钙奶,弟弟才有了一米八二的身高。
老家的人笑称我是小妈妈,从小看孩子。弟弟几个月,妈妈出门办事,他在家里哭的声嘶力竭,我灵机一动,套上妈妈在家里穿的棉袄,说妈妈来了,妈妈来了,真灵,立马不哭了。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因为衣服上有他熟悉的奶水的味道。
假期里我看着弟弟,妈妈去干活,我带他去朋友家玩儿,路过卖肴(猪卤水)的地方,买上一根猪小肠给他吃了,等玩够了,回家时路过再给他买一根,自己一口都不舍得吃。想想自己那个时候怎么就那么不馋呢?估计我现在都做不到!
大金鹿的二八自行车前面有个横梁,上面绑着小孩的座椅,就那么整天骑着自行车,带着弟弟到处溜达。去北皂的姑姑家送自家种的土豆,公路上有个井盖没了,我没注意,前轱辘直接掉下去,我的第一反应是直接用胳膊护着弟弟,我们从大自行车上翻下来,我的胳膊先着地,弟弟没受伤只是吓得哭,我的两个胳膊肘血淋淋,到了姑姑家,姑姑惊叫,哎呀你妈妈真放心呐!
弟弟也很会“看人下菜碟”,跟着姥爷出去玩儿自己跑得贼快,跟着我就非要抱着背着的。
妈妈说别惯他,看见你就不会走路了。
弟弟冬天经常生病,带着他去村里的卫生所输液,把他用厚厚的毯子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背在身上顶着大北风,正赶上村里的工厂下班。直到现在,那些长辈们一提起来还记得我当年背着弟弟艰难走路的样子。
后来弟弟大点了,我仍然担任小妈妈的角色,闯祸了或者不好好完成作业了就是一顿臭揍。妈妈说你得好好跟他讲道理,我说教育不是万能的。
冬天穿着棉衣打不疼,我就给他脱得只剩下秋衣,拿扫炕的笤帚把一顿抽,第二天穿套头的毛衣举不起胳膊来,妈妈一看弟弟青紫的胳膊说,你姐心眼子不好使啊,等到将来她的孩子才不舍得这么打呢!
每次我打完了还得问他,打得对不对,为什么打你?
打得对,你是为我好!
每次回答得就像“同志们xinku了”“为人民fuwu”一样标准。
再后来弟弟知道是非曲直了,看到有些孩子的所作所为,说,唉不是些好鸟!我说如果我以前没那么打你,你今天也不是好鸟!
弟弟看我打穗穗比当年打他还厉害,说小女孩不能这么打呀,我说她比你难管,你小时候挨打一次能老实好几天,打她一次她只能听话一天!
记得娃爸以前嫉妒地表示,你对你弟可比对我好啊。
是啊,咱俩是十几岁才认识的吧,我们可是从小就认识啊!再说了,我弟给我按摩脚可比你有耐心哪!
弟弟总说,以前我不舍得给自己买那么贵的鞋,所以我的脚上才磨出硬皮。每次过节回到老家,我躺在沙发上,弟弟就给我按摩脚,看着弟媳妇进进出出的,我有点不好意思,别按了,让婷婷看着这大姑姐太不要脸了。
虽然嘴上说着还是继续躺着不动,直到一觉醒来,身上多了个毯子,忙着给我们做饭的弟弟笑着问舒服哈?
不舒服,另一只脚还没慢慢享受就睡着了。
我恬不知耻地回答。
现在远隔重洋,电脑坏了,我打开放那里就不用不管了,等我出门回来,弟弟已经远程给我修好了;一些重要的文件资料怕丢了,传给弟弟他负责续费保管;想买什么东西告诉他过几天就能收到亚马逊的包裹,保准是性价比最高的;刚来时晕头转向,要买车,他给联系好车行谈妥价格,我直接去提车;去年春天疫情刚开始,我还没当回事儿,他找的最快的国际速运给我寄来口罩手套和药……
无论历经多少曲折和繁华,亲情总是最浓墨重彩的那一笔……
来生我们还做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