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牛胜利,牛胜利,牛胜利”我的声音一遍比一遍大,尤其最后一声,几乎要冲破楼顶飞到天际。
“哟呵,不就是个新来的吗?喊名字都不答应拽什么拽?”我往他座位所在的那个方向瞅过去,发现他在桌子上趴着,睡没睡着我不知道。
我有点气急败坏,径直走过去,直接用大力把作业放到了他的头顶上,还故意敲了两下。
“你的作业”我故意说的很大声,然后高冷的眼皮都没撩开,转身就走了。
“你是老虎吗?就会大声嚷嚷”我走了没两步,他就坐了起来,对着我的背影吼,吼到学霸都放下笔看热闹。
“那你是牛吗?胜利”我故意装作很亲切的样子,像是母亲一样呼唤他。
我转过身,有些慌神,那是一张怎样精致的脸啊,我有点被迷住。竟然是琉璃目,山根快高到额头,虽然我形容的有点夸张,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真的很好看而且很耐看,在一个文科班有这样一个高颜值的家伙着实不容易。
“嘿哟,有点意思,我是牛,你敢承认你是老虎吗?”他一脸坏笑,不怀好意。我能看出来他是故意找事,想着对我下挑战书。
“我……”看到他死不要脸的精神状态,我有点无语。
“好女不跟男斗”我撂下这句话,快走了两步回到座位上,像是落荒而逃。
—2—
两天后的一个早晨。
“班主任请你去喝茶”我拍了拍他的桌子,转身就走,真心地不想和他多说一句话,哪怕一个字。
“喂,你就那么不想和我说话?”他抬起头,又是冲着我的背影吼。尽管我没有看到,但猜,绝对八九不离十。
我没有说话,因为确确实实不想搭理他。通知完就径直回了座位。
上课的时候,有同学从后排给我递过来一张纸条,我看看前门又看看后门,确认安全,才打开纸条,班主任确实“害人不浅”。
纸条内容是“你可以是班主任吗?请我去喝茶”,我往后瞅了一眼,看到他谄媚的嘴脸,恶心至极,我不是很情愿的拿起笔。
“我要是班主任,就不只是喝茶了”我把字故意写的很潦草,一下扔了过去。
“请吃饭也行”他很快就扔了回来。
“没钱”简单利落回了他两个字,本以为成功摆脱了他,把话说死,让他没法回,而自己也能安心学会习。
“这是五百块钱”他走到我旁边,在我桌上放了五百块钱,最下面是纸条,上面写着“中午放学后,学校门口等你,一起去吃饭”。
我虽然心很野,也很放的开,和一个陌生人随便吃个饭根本不成问题,可是和他,我是真心不想去。
一放学,我赶紧往外跑,生怕被他撞见。刚出教室门口,就觉得校服领子被人薅住了,我战战兢兢的回头,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往哪跑啊?”牛胜利有点沾沾自喜地说,还有点拷问我的意思。
“谁跑了,我急着去厕所的,不行吗?”我知道我就是煮熟的鸭子,嘴硬的不行。
“谎话都不会说,去厕所反方向了吧”他翻了一个白眼,放开我的领子,并给我整理好。
“走吧”他拥着我的后背,让我霎时间有了一种被哥们保护的感觉,我抬头看到的是他冰冷的下巴,那么不可一世。
—3—
“去哪吃啊?”牛胜利问我,有点真诚,吓得我够呛。
“就这一家吧,杨国福”我站在路边指着就在眼前的店说道。
“哎,我说,我们有五百块钱,就吃一顿麻辣烫啊”他觉得不可思议,或者说他想着吃顿大餐。
“你要是不乐意,自己拿钱随便去哪吃,别缠着我,再说了,一顿午饭,讲究啥?”我像一个得理不饶人的老妈子,一口气说完了这番话。
“好吧好吧,走吧”他先推门进去,似乎同意了我的提议。他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然后拿纸巾给我擦好桌子,凳子。
“请就坐,大班长”他给我把凳子拉好放好。
“想不到还挺细心周到的嘛”我无时无刻不在损他,用各种语气。
“那是必须,和威风堂堂的大班长吃饭,哪敢怠慢”他半句不让。
“我去拿菜”我把包放好,站起来刚准备过去。
“我来吧,有什么忌口吗?”他站起来,走到我旁边问。
“没有,不过你应该有,你是牛,应该不吃肉只吃草哈”我故意这么说,想着杀杀他威风。
他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就过去了,我知道他心里憋着气。
麻辣烫端上来的那一刹那我惊呆了,满满的两大碗,他的那一碗全是菜,我的那一碗全是肉,他瞅着我说,这下你满意了吧。
天呐,我放在桌子底下的拳头紧紧攥了起来,他再多说一句话,可能我的拳头就不受控制了。
我本想着气他一下,装作很好吃很享受的样子,可是我想错了,吃了两口就再也塞不下去了,尤其是看到我最不爱吃的鸡蛋就在表面上。
不光非常辣,而且满碗的肉显得很油乎乎。这样的麻辣烫对我着实没有任何吸引力。
“我吃好了”我放下筷子,收拾背包,一副要走的姿态。
“不是吧,你不会怕我见识到你真正的食量,吃这么一点吧”他筷子夹着一个生菜叶刚好想往嘴里送,即便这样,也不忘记和我打嘴仗。
我没有说话,但是脸上已经全然是一副你惹小爷不高兴的状态。
我装作瞅着窗外,一点都不想搭理他。
他开始给我往碗里夹菜,把一部分肉类匀到他的碗里,并且略带歉意的说“本想和你开个玩笑的,别不高兴哈”我看到的是带歉意并且真诚的脸。
虽然直到最后我也没再继续吃饭。可是我对他这个人的态度却转变了一百八十度。
—4—
晚上回家,老妈和老爸似乎准备好了三堂会审,端端正正坐在沙发,老爸先发话“今天中午干嘛去了?”。
老爸先发话,这种感觉有点不同寻常,老爸不轻易发话,既然发话了,所以只好有什么就说什么,不能掩掩藏藏。
“在振兴路那边那个杨国福吃的麻辣烫”我并没有觉得我有什么错。
“给你夹菜的那个男生是谁?”妈妈故作很严厉地问,看样子他们应该是看到了或者有熟人告知。
“同学,很普通的同学”我依然问心无愧,很坦荡荡的答案。
“转学吧,学校随便挑,再难再贵也可以”我知道,我没有回旋的余地。
“你们找吧,只要能去”我转身去了自己的卧室,放下书包,委屈的我直想哭,似乎我在承受我本不该承受的东西。
第二天一早,我刚坐到饭桌上。他们通知我说,“已经和你们老师说好了,下周一就不用去了”我非常明晰,今天是周五。
“今天中午还去杨国福怎么样啊?”快放学的时候,牛胜利给我传过来了纸条。
“不去”我言简意赅,毕竟转学这件事不知要怎么提起,索性就不提起。
“怎么了,不开心?”然后一个大大的笑脸,似乎有意要为我调节心情。
我没有回,他放学也没有拦着我,仅仅一天的功夫,我们好像就重新回归到了两条平行线,愈行愈远。
我一个人周六日去逛街,目的是散散心,缓解一下心情。在走到一家礼品店的时候,我自动停下了脚步,不受头脑支配。
门口一只大大的布偶牛吸引去了我全部的目光,然后满脑子都是和我拌嘴作对的牛胜利,一想到以后永远不能再见到,就有种莫名的小伤感。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几乎用尽了这周所有的零花钱,木木地走向前去买了这只牛送给一个不太熟悉的人或者说只是吃过一顿饭拌过几句嘴的人,打包成快递,让店家寄出去,收货地址是我们的高一一班。
我从市里的高中直接转到了一所县里的高中,这里不仅条件更艰苦,还不能走读回家了,这就是爸妈的目的,怕我们再有联系,斩断任何交集。
转学后,我一心一意学习,各种活动也提不起任何兴趣,初来乍到,更没有什么朋友。在这个我不熟悉的学校里,我就是一个人的孤单,而除我之外的其他人则是一群人的狂欢。
两个月后的一天早上,班主任带来了另外一个新同学,我不经意地抬起头,看到了新同学—牛胜利。
他放学走过来问我,哪个食堂有麻辣烫?
我说“我带你去”,然后满心欢喜。
他依旧拥着我的背,我没有抗拒,既像好哥们,又像早恋的情侣。
那一年,我们高一。
这一年,我们十六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