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初夏
天蒙蒙亮，周围一片寂静，突然“喵”的一声猫叫响起，我轻轻扭头，看到一只黑猫在我们斜后方不远处蹲着，对，是一只黑猫，我看得分明，心一下子收紧了，身体禁不住抖起来……
“我们……我们还是回去吧！”我抖着声跟妹妹说，妹妹没有回复我。我拉着她的手，慢慢往一边退……眼睛一直盯着奶奶的墓碑，碑前的两只香烛还燃着微弱的光……
退出四五米远后，我拉着妹妹猛的跑了起来，身后突然有一个女声传来“丽娜……”
手不觉得收紧了，“疼”妹妹突然说。我没有开口，只是越发跑得急了。“啊……”我一下子扑倒在地，心想着完了，完了……
“姐，起床了，起床了！有这么热吗？你居然出了一身的汗……”我闭着眼，人已清醒，刚刚那一幕历历在目，原来是一场梦……
起床后，我跟妹妹说了昨晚的梦，妹妹说奶奶要过生日了，估计是托梦让给她上坟的吧。我这才想起来，原来奶奶的生日到了……
我们家里每年的八月都是最热闹的，一家有三口人在这个月里生日：奶奶、弟弟、妈妈。相互只差了几天。
自从奶奶离世后，我也长大离家，在上千里外糊口。月圆中秋之时，基本都在外面。今年赶巧儿，中秋节在国庆节期间，于是回了家。没想到回来的第一晚，就梦到了奶奶……
奶奶离开已有七八年了，如果她还在，今年应该是她的102岁的诞辰。我们这边没有阴生一说，人去了，就该尘归尘，土归土。阴生是我在南方见到的一种给故世的人过整岁生日的习俗。其实感觉挺好，也是一种纪念方式。
奶奶有着我们北方人的特点，人高马大的，性格也泼辣。当然这些是听妈妈说的。奶奶一生中生养了五个孩子，爸爸是最小的。所以从小我就觉得奶奶真的是老奶奶，不像别人家的奶奶那么年轻，我上大学的时候，奶奶已经快90岁了。
我记忆中奶奶一直不是个好相处的人，一会对你好，一会又对你破口大骂。记得印象最深的就是，奶奶喜欢存放食品，姑姑们来看她，给带的饼干、面包之类的，她都能放的发霉了，还舍不得扔，也舍不得给我们吃。当然也有想不开的时候，拿出来一些分给我们姐弟吃。奶奶一直是跟着我们生活的，所以可能是距离太近，产生不了美，难得有看我们顺眼的时候，反倒是对堂哥堂姐们亲的很。也或许是因为有爷爷的对比，爷爷跟着大伯生活，对我们好得很，总是藏着一些好吃的零食，等我们去看他时，偷偷塞给我们。
妈妈倒是看得开，该对奶奶的好，一分不少，也不计较那么多，总是说她年纪大了，别跟她一般见识，做好我们该做的就行。
奶奶那会记忆力不好，自己放的东西，转身就忘了，找不到的时候，总觉得是我们给拿了，我们不承认，就开始指桑骂槐。这样的奶奶，很难让人喜欢得起来吧。曾经还有一件事一度让我耿耿于怀。
小时候，老家的院子里有一个葡萄棚，每年都结很多葡萄，小孩子总是经不起诱惑的，葡萄刚刚长起来，我们就想吃。可奶奶不同意啊，非让等长熟了，于是我们就衬奶奶出门时，或者晚上睡下后，偷偷摘。奶奶那会为了防止我们偷吃，在葡萄藤下，插满了那种带刺的树枝……
其实每年奶奶都会专门留出一些葡萄给我们，虽然嘴上说着不给吃，不给吃。夏夜里，奶奶还会在葡萄藤下给我们讲故事，一边给我们扇蚊子，一边讲她年轻时候的事情。奶奶是历经了抗日战争、三年大饥荒的人，这世上该吃的苦，该受的难，她都吃过了，受过了。所以她对食物的那种节省，舍不得，甚至于是一种情感，是我理解不了的。
后来上了大学后，我才渐渐明白，奶奶的这种记忆力不好，性格时好时坏，也许是老年痴呆的症状。我对奶奶的感情也渐渐转变，理解了很多以前不理解的事。奶奶还是老样子，对我时好时不好的，不过，这时的我已经释怀了很多。
有一年暑假在家。一天，奶奶说想洗澡，我说我帮她洗，奶奶刚开始还害羞不愿意，在我的一再坚持下，勉强同意。
我先烧好水，找来一个大大的木盆，然后扶着奶奶慢慢坐下去。九十岁出头的人了，身上的皮肤都是皱皱的，没有一处光滑地儿，到处是黑色的老年斑，摸起来，软塌塌的，全身只剩下皮和骨头。不觉得鼻头酸酸的。
“不好看吧，人老了，丑死了。”奶奶笑着说道。
“不丑，摸着还滑溜溜的呢”我用毛巾轻轻擦拭着，背、胳膊、手……
这是我第一次帮奶奶洗澡，也是最后一次。两年后，我毕业，去了千里之外。再一年，奶奶过世。我没能赶回去……当年过年回来时，去给奶奶上了坟。
后搬家几次，奶奶的坟迁得更远了。每年都是爸爸去上坟。我再也没去过……
回家的当天，跟妈妈说了这个事，妈妈说让爸爸去给奶奶烧个香。结果爸爸上班，又给忘了……这成了今年的一大憾事。
今天八月半，奶奶的生日已过去2天，以此文纪念我的奶奶。奶奶，愿您在那一世安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