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苏门添喜

   

  唐都长安,北邻渭水,南邻秦岭。自汉时尊为天下都城,汉末董卓挟天子自洛阳迁都于此,长安实为天下龙气积聚之地。前朝文帝杨坚代周自立,于汉代遗址重建长安,名为大兴城,高祖皇帝李渊起兵灭隋,先攻大兴城,复名长安,以此为基,后至太宗皇帝诛灭群雄,统一天下,长安自此又为天下中心。太宗皇帝胸怀天下,改地制,依山川形势分天下为十道,后世皇帝又多为增设。

  时值开元二十四年,长安城外京畿道凤翔府扶风郡的一条官道上,数辆牛车正在缓缓前行,旁有十几名汉子跟随押车,时节刚刚入伏,天气一天热过一天,太阳自升起时便烘烤着大地,官道两旁随遍植树木,绿荫重重却也难消这十几人身上的酷热。且看这十几人身上皆是粗布短褂,裤管高高卷起,一双草鞋,身着朴素皆是出自自家娘子之手。天气炎热,这十几人衣襟早已被汗水浸透,个个恨不得能再穿少点儿,再看这牛车上所载之物却是大大奇怪,每车之上都有数个大铁箱,箱壁上冒出点点水珠,此时炎热,铁箱外却以层层茅草覆盖,又加盖一床厚大的棉被。这押车众人为首的是一黑瘦的老头,见押车众人无精打采,行车缓慢,向众人叫到:“弟兄们,打起精神,早送完这车冰块早领钱,到时候我请大家喝酒消暑!”原来铁箱装的是冰块,自夏商时,先辈便冬日储冰,以备夏用,后世虽有硝石制冰之法,但产量甚低,不足大用,夏冰珍贵,因此便有人以此为生。那为首的老头喊完话,众人算是提起了些许精神,有多嘴的叫到:“张老头,光喝酒可不中,大伙还想去风流院里快活快活呢!”那张老头笑骂到:“王二,你家里不是有婆娘吗!当心我这躺车送完回去告诉你家娘子,看看她今晚还让不让你进房?”又严肃道:“那可是吃人肉,喝人血的地方,咱们冒着这么热的天给人家送冰块,挣的都是一滴一滴流下来的汗,哪能把钱送到那里面去!”又嘀咕道:“这风流院里的跟自家的婆娘,晚上熄了灯不都是一个样吗!再说了那事还有啥令人神魂颠倒的。”声音虽小,这一众汉子却也都听到了,爆出一通大笑,那王二尖声怪笑道:“我们可不一样,我们的身体可好着呢!”张老头听出他话里有话,举手要打,笑骂:“那就看看咱爷俩谁身体好!”王二正要躲,其余汉子也都笑津津地看着。突然一阵清脆的马蹄声自远处传来,众人停下手中的动作,望向声音来源,只见一团火红朝自己袭来,近看才知是一人一马,那马儿通体赤红,长途跋涉,身上汗珠点点似颗颗血红玛瑙珠,马上那人也是一身金钱斑紫衣披着一条大红披风,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年男子,天气炎热,在他脸上竟看不到一滴汗珠,男子翻身下马,朝众人抱拳道:“各位老乡,敢问“破胡枪”苏文苏老爷子的府邸在何处?”众人见他靠近,均感一股热浪袭来,心中嘀咕到那人好似个火炉,瘦弱的人还向后移了移,那人见状,道一声惭愧,运功收了身上的热劲,众人忽感热浪消退,心想定是这人做的古怪,一个个不敢说话,怔怔地望着那人,那人见众人磨叽不说,以为他们不知,便又一拱手,翻身上马欲疾驰而去,那老张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料想此人是个练家子,迅速缓过神来,喊到:“英雄莫急,你我同路,您沿官路一直北走个十几里就会看到苏员外家!”那人拱手谢道:“多谢啦,老人家,今日苏老爷子家大喜,我得赶去祝贺!”说罢,又翻身下马,自马鞍上解下一囊酒,送给张老头。道:“家乡自酿,比起秦酒另有一番风味”。那张老头也不推辞,从容接下,那人哈哈一笑,驾马向北驰去。

  众押冰的汉子等那人远去,长吁了一口气,纷纷对张老头佩服不已,张老头仔细收好酒囊,道:“别看我刚才气定神闲,心里也是扑通扑通跳呢,我年轻的时候也想像那人一样练一身武功,为的是惩恶扬善!可惜自己资质不行,再加上自己不肯下那苦功夫,没有师傅瞧得上咱!不过,咱送了这些年车,这江湖上的人也见过不少,我知道有的江湖人士喜欢直来直去,你若扭扭捏捏,他却瞧不上你,那人便是如此。”张老头往北又望了一眼,撇撇嘴,自嘲道:“练得一身武功又怎样?除了防身,无一例外是博个大侠的虚名而已,又有多少大侠是惩恶扬善的?何为侠?夹人而已。这些个所谓的大侠有多少家里不是良田百顷的富户,这些地还不是吞夹百姓来的。”又对众人道:“大家也别羡慕这些江湖人士,他们平常确实风流潇洒,但不也经常打打杀杀吗?我们的活儿虽然苦点,但活的安稳,夜里有老婆孩子陪着,生活也是美的很!”众人附和。

  张老头一行人一路说说笑笑,不到正午将冰块送到了苏府,领了银钱,今日苏老太爷添得一孙,高兴非常,还多赏了老张两坛酒,老张众人谢了赏,回去了。话说这苏老爷子名叫苏文,本是当年左骁卫大将军苏定方晚年收的义子,跟着大将军征过突厥,一手“破胡枪”尽得大将军真传,后来苏定方大将军去世,边关平静。苏文一门心思练武,领了田宅金银赏赐回了凤翔老家定居,广结英雄好汉,替民除害,手中一杆长枪破尽三晋,秦,鲁有名的英雄好汉,让人输的心服口服,加之其德高望重,朝廷不久前封其为淮河以北诸道武林盟主。可惜的是苏文家中人丁单薄,下一代中只有一个儿子苏显,破胡枪也已得其精要,又另投当年薛仁贵大元帅义弟周青学习鞭法,一条钢鞭也在江湖上闯出了名堂,无奈苏显膝下一直无儿无女,直至年逾不惑之年才有一子,苏家上下自是欣喜异常。

  今日正是苏显之子的周岁生日,苏家大宴宾朋,江湖上不少豪侠前来祝贺,已至中午,苏文苏显父子安置好亲戚和江湖好友,众人齐聚一厅,购置来的冰块已被安置于大厅四周,大厅门窗齐开,流动的风吹动冰块的寒气,大厅中虽人头涌动,却也凉快异常。苏显举杯,笑着向父亲苏文介绍自己的江湖好友,并特地走到那红披风面前向苏文介绍到:“这是儿子在山东结拜的义弟,山东烈马堂堂主鲁仲达。”苏文举杯示意,鲁仲达忙举杯还礼。

  酒过三巡,众人酒足饭饱,坐等苏显之子到厅抓周,不一会儿,那小婴孩便被母亲王氏抱至厅中,众人皆围上去观看,那小孩自出生后哪见过这么多人,且众人人声嘈杂,竟吓得哇哇大哭,任凭王氏怎么哄弄都不停止,鲁仲达见状在袖中掏一块长命金锁,问到不知这小娃娃叫什么名字,苏显道:“家父给取了个绪字。”鲁仲达道一声献丑了,催动手上功夫,以食指指甲代笔在长命金锁上刻了一个绪字。众人齐声叫好,苏文苏显暗暗吃惊,鲁仲达笑道:“小弟的铁手功夫虽然可以说是登堂入室,但仅凭这个还无法摧金断玉,小弟另有一门烈阳功,先将烈阳内力集于指尖一点,再以铁手功刻字,是以能在金石上刻出细小文字。”众人听后钦佩不已。鲁仲达凑近苏绪笑眯眯道:“绪儿不哭,看叔叔给你什么好东西啊!”说着将金锁挂在苏绪脖颈上,小苏绪抱着金锁竟停止了哭声,笑了起来。这时,抓周的物事也已准备好,王氏将苏绪抱上桌子,苏绪憨态可掬地爬向了那堆抓周物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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