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

       奶奶是位老党员,我一直觉得她是我们家政治觉悟最高的的一个人。然而这个印象其实只来源于奶奶每次去开会,带回来的那一抽屉的本子和笔。奶奶之前算是居委会的一个干部吧,经常去参加各种会议,每次听到奶奶去开会了,我就会非常期待,盼着奶奶回来,看看这次又带回了什么样的本子和笔了?奶奶每次回来都会把本子和笔珍藏在一个抽屉里,慢慢地,就囤了很多了。小时候,那个抽屉对我而言满是诱惑,我可真羡慕啊,直到现在我也有爱囤好看的本子和文具的习惯,也许就是受了奶奶的影响吧。

       在我还是小朋友的那个年代,大家的物质生活都并不怎么富裕,零食之类的完全不像现在的小朋友这么自由且种类繁多。记得每年冬天临近过年的时候,奶奶都会悄咪咪地给我拿一些好吃的,她会郑重其事且小心翼翼的打开一个用纸包着的糕点,掰几片递给我,后来我知道那是“云片糕”,柔软细腻,是用刀切成一片一片的,看起来就像是把天上的云朵切成了片一样,这可能也是云片糕名字的由来吧。这点心不仅好看,到嘴里入口即化,咬上一口芳香四溢,软糯可口,上面还嵌有核桃肉、芝麻等,那是我儿时吃过最好吃的点心了,以至于长大后还专门去买来吃过,可惜却怎么也吃不出小时候的味道了。除了云片糕之外,奶奶还会从装桂圆干和荔枝干的袋子里给我各抓几颗,那时候,这些可都是些稀罕东西,平时可不怎么能吃到。每每这个时候,我舔着嘴唇,眼里冒着光,我可太爱奶奶了。

        在我上小学之后,奶奶好像身体一直都不太好,人也一直特别地瘦,印象中是经常躺在床上的,后来还查出比较严重的结石。有一次奶奶因为胆结石做手术,手术结束后,医生给我们看从奶奶身体里开出的结石,真的是好大一颗啊,难怪奶奶经常很痛苦的样子,这么大一颗石头在身体里,不痛才怪呢,那会儿真的很为奶奶感到难过。本以为手术后奶奶的身体会慢慢好起来,可是那以后,奶奶还是一直很虚弱。有一个场景一直烙印在我的脑中:奶奶坐在一把藤椅上,那么小的一具身体,都填不满那一把椅子,非常无力的样子。她的身上几乎没有一点肉,就一层皮包裹着骨头,那么瘦,那么小,“皮包骨头”这个词就是用来形容奶奶的吧。

       我们是在一个大清早接到奶奶去世的电话的,去奶奶家的路上心里是有一点害怕的,害怕见到奶奶的样子,那时候对死亡哪怕是自己的亲人也还是会心存恐惧的。现在确实想不起当时见到奶奶的情形了,可能因为害怕,这段记忆已经自动从脑中消失了。只记得到了晚上,大人们是要守灵的,可是我们孩子常常坚持不住就困了,大人们就让我们去旁边的房间睡一会儿,我确定当时梦到了奶奶,可很奇怪的是我梦里梦到的是奶奶在她的坟里已趟了多年,她的身体已经慢慢的开始腐烂了,我不知道这个梦意味着什么,醒来时和大人们说我梦到奶奶了,大人们就问梦到什么了?可能当时莫名的感觉这个梦好像并不太好,就说忘记了之类的话吧。我现在仍然不知道这个梦意味着什么,是想告诉我奶奶已经慢慢地离开了这个世界吗?

       在许多年之后,我去一个发小家玩,她的大姨正好那段时间也在她家做客,当得知我是奶奶的孙女时,就和我聊起了关于奶奶的一些事,她年轻的时候和奶奶是同事,她在居委会做财务,奶奶也在居委会工作,算得上是她的领导。我只记得她提到奶奶是一个很好很正直很善良的人……其他的我已经完全不记得了,这还是我第一次从别的人口中听到关于奶奶以前的事,从自己不熟悉的人口中听到关于自己亲人的事,并且还满是赞美之词,其实还是挺欣慰的。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盖棺定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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