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干入夜杵声秋,百尺疏桐挂斗牛。
思苦自看明月苦,人愁不是月华愁。
--------戎昱
越长大,离乡,就越觉得节味很淡。城市的喧嚣与包装,各大微信群里里闪烁的拜节动画,熙熙攘攘的大街,热闹的外表下,映衬了内心的孤独、反差中的落寞。
不经想起小时候,节庆的热闹。
外婆有8个孩子,周末礼拜节日,都会聚集在那儿,她会准备些好吃的,每次做饭收拾虽都累得很,也希望儿女孙辈们前来。小时候的印象,都是在她水桥畔的家里过节,月挂中秋,舅舅姨姨们会买来瓜果,晚间会把期待已久的那个锅盖大的硬壳月饼切成小块,让我们分着吃了。
陕北家乡的月饼分外飘香,至今想起来都流口水,因为外爷是当地打饼子糕点的名师傅。外婆老说,家里拖累重,不然当初有北京官家要找外爷去做糕点,他就可以去了。
外爷用勤劳的双手养活儿女,私下总是在厨房的水缸上面的洋瓷脸盆里放着打好的糕点。妈妈每天下午都要带我去外婆家,因为惦记那口糕点,下午老是不想吃饱,一踏进半个门槛,就喊一声:“婆婆,我饿了”,只见外爷就笑呵呵迎上来“快去,脸盆里有新打的点心。”
小学放学,但凡妈妈接不了,就自己走去外婆家,午睡起来,外婆就会递上来五分钱,说,“体育课买冰棍去。”虽说并不是每天都有体育课,但分到婆婆外爷给的钢镚儿,总是很高兴地就揣在怀里。那会的日记、周记里,基本的情景,都是写在外婆家玩耍,水桥畔家,成了我小时候最乐意的去处。
后来读书,看到曹雪芹在《红楼梦》里,描绘了大观园热闹的中秋夜。晚宴落幕,月上柳梢,:“当下园子正门俱已打开,吊着羊角灯。嘉荫堂月台上焚着斗香,秉着风烛,陈献着瓜饼及各色果品。邢夫人等一干女客皆在里面久候。真是月明灯彩,人气香烟,晶艳氤氲,不可形状。地下铺着拜毯锦褥。贾母盥手上香拜毕,于是大家皆拜过”。----家族有老人在的时候,儿女就有个家的去处,在父母身边的日子,多么无忧无俱。
外爷因为早年劳累,加上遇事郁结,几个月内,胃里长了肿瘤,90年代开刀化疗技术都不成熟,得病不久就去世了。一生中都很少生病的外爷,在葬礼上,我看到他依然表情安然,像平时听着收音机里秦腔时,睡着的样子。只是,任凭舅舅姨姨哭成泪人,他都听不到了。
外爷去世后,婆婆的病情也加重,三年后也去了。突然的双双离开,多么痛彻心扉,妈妈几年之内都黯然神伤,说她出门不敢抬头,走在街上突然停住,不知道该去哪儿。没有爸妈,也就没有家了。
试图去找和外爷做的一样口味的糕点,从北京稻香村到台湾糕点,尝过,也终究吃着没有记忆的浓情厚味。酥皮,馅馕,再没有人在洋瓷脸盆里留着那口香了。
李朴:“皓魄当空宝镜升,云间仙籁寂无声;平分秋色一轮满,长伴云衢千里明。”思家的归途,烟波浩渺,如今有多少情思,都回不去了。
往古来今为之宙、四方上下谓之宇的大千世界,因为有家人,我们才渴望过节,因为有家人,我们才有了家。
湖晕深深,从家乡的榆溪河,到最美西湖的三潭映月;从风扫松针的故园毛乌素,到边陲的长白雪松,走再远,都是在以故乡的原点,伸缩半径来画圆。而父亲母亲,就是你人生圆满处最安详的指针。
晴末染霞帔,思乡时,登高望远,吁喟和涕泪,凝成了最纯粹精密的结晶,闪烁心头,满充了催迷的秘力。
今年父母不在身边,只望家乡的圆月,能洒捂给他们温暖。时感秋色,透过秋窗,拈新愁不话别离,只愿天下的孩子都珍视家的方向。
云锦之中的秋月充满幂弦的颜色,照耀我们踟躇的行踵。轻霭薄雾,在露湿的秋草上踏过,遥望远处的星火人家。
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苏东坡说的“月出于东山之上,徘徊于斗牛之间”,这幅景象,曾经是小时候和爸爸在梅花楼的东山上看到过的驼城月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