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的时候,我们来到了小镇,找到了那家阿公阿婆店。这家店是朋友介绍的,它就在公路旁边的一栋两层小楼里,小楼的旁边和后面是一条小河,前面有一小块平场。因为平场很小,我们的车只能斜斜地挨着公路边停放。一下车,山村夜晚如水的清凉包裹着我,我不禁拽紧衣服,瑟瑟地跑进小店。
小店很小,很静,一间吃饭用的小厅,只有十来个平米,小厅里有两张桌子,一张大些的圆桌,挤挤挨挨可以围坐六七人,一张小方桌靠墙放着,底下塞放着两把椅子。对着门的白墙上,用木板钉着两个木架子,一个架子摆放一台老旧的火柴盒式的25寸电视,另一个木架子上陈列着不同品牌的酒,大都是小瓶白酒,最昂贵的酒有一个红色的硬盒包装,上面烫着金字,镶着金边。小厅的隔壁是一间厨房,厨房对外敞开的卷帘门此时已经放了下来,屋子很暗,一盏火腿肠般长短的节能灯在屋子中间幽幽地散着光。屋子中间有一个炉子,一个头发花白的大爷背对着我在炉子上的铁锅里洗刷着什么。我轻轻地敲了敲门,轻问道:"大爷还有饭吃吗?"大爷转过头看到了我,又把头转了过去,边继续他的活边不紧不慢地说:"饭吃完了,没有了。"我一时不能理解,到底是打烊呢,还是米饭没有了呢?大爷见我不做声,又补充了一声:"没有饭了,吃完了。"我估摸着是米饭已经被客人吃完了,所以大爷打烊关门了,菜应该是有的。我转到大爷旁边问:"大爷还有菜吗?"大爷依然是那样淡淡的语调,眼皮都不抬一下,说没有了。也许你是我的声音大的原因,这时从楼下看似堆放杂物的地方上来一位奶奶,奶奶皮肤白皙,可脸颊上的肉松松垮垮的垂下来,像吊着两坨揉好的白面团,脸变得又宽又大。奶奶外面穿着一件对襟的小翻领灰色涤纶布夹衣,里面一件淡蓝色的棉布格子衬衫,衬衫洗得发亮。头发一丝不苟地被梳两个短辨扎在脑后。看见奶奶上来,我赶紧对奶奶说了我们的想法,奶奶和气地说:"你们如果等得起,我来煮些饭。"听奶奶这么一说,我确实很开心,朋友推荐的小店真心不错。
在爷爷奶奶忙活煮饭的时候,我和先生搬了椅子坐在屋外的檐廊下。此时,外面已经是掌灯时分了,四周的原野都浸在黑汁般的夜幕里,只有小镇上,还亮着一些荧火虫般的灯光。小镇所有的商铺都集中在这里,十来米长的国道兼小镇街道上有超市、药店、修理店⋯经过一天的劳动,现在每家铺子门前都坐着些人在黑暗里休息聊着天。我们对面是个机械修理铺,坐着两个中年汉子,他们很少说话,只见两个烟头在黑暗中忽明忽暗地闪着。超市门口要喧哗热闹些,有人蹲在泥地上,有人坐在岩石上,相互调侃打趣的笑语声夹着些粗话在小镇的四周原野里传的很远很远⋯还有从田间晚归的农民,挑着担子慢悠悠地从小镇上经过;做完功课的孩子,在马路上追闹⋯远处的原野上,山坡上,一座座房子,有的密集在一起,有的单独在一处,每间房子都有一盏昏黄的灯光在黑夜闪亮着,像黑夜里的眼睛。
这时屋里的奶奶叫我们吃饭了,碗筷整齐地摆在小桌上,小炉子里燃着红红的火苗,牛肉在小铁锅里香浓的汤里嘟嘟嘟地翻腾着,我咽了咽口水,夹起牛肉,就着松软香甜的米饭开始我味觉、嗅觉、视觉的盛宴旅行。
寂静的小镇,清凉的山风,热腾腾的火锅,朴实无华的阿公阿婆,在未来的日子里,我还能有什么别的企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