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对孩子可能一无所知

  一

      女儿大班时幼儿园老师给的反馈是:没有中小时积极了。但是挺有想法,有时候像个小大人。前半句是直接的批评,后半句乍一看像是夸女儿,可是多年的教师职业敏感性让我一下子捕捉到老师的潜台词:你女儿不听话,会挑战老师的权威。心里结了两个疙瘩。

        周五一到家就把女儿拉过来,直接问:宝贝儿,你们老师说你没有中小班积极了。为什么?

      女儿虽然只有六岁,可是早就开始反感我提别人家的孩子,甚至有时候我开玩笑说,小时候的果果比现在可爱多了,她都会气急败坏的说,那你去找她啊。(那时候她还并不知道小时候的果果就是她。一边拿她逗乐,一边感慨孩子的好胜心其实四五岁就开始萌芽了)。后来还是会逗她,但是会说,虽然小时候的果果很可爱,可是她不会讲故事啊,也不会陪妈妈聊天,她就会很开心。

      “那你去找中小班的她啊”。面对我的问题,女儿跟往常一样不开心。我也立马意识到自己这种比较式的提问不对。就说,你们老师今天跟我说你很有想法,像个小大人一样。女儿果然立马开心一些,问都没去学校,怎么会和老师说话的。(她还不懂可以QQ手机交流)。我又绕了一些话,还是问,宝贝儿你上课都不积极举手,为啥?老师说的你不懂吗?女儿又一下子不开心,躲到一边玩玩具去了。我心里的第一个疙瘩没解开,第二个疙瘩也没想好再怎么问。

      女儿生活上独立自主,在学校里是学霸一枚;妈妈是成功的律师,也即将成为高级事务所合伙人;这对母女每周都有固定的聚餐交流时间,每周都要一起看一部电影。这种各自优秀,绝对独立,又相对自由的母女关系是不是很和谐,令人向往。所以当妈妈收到女儿学校的电话通知她女儿因为论文作弊而被停课,让她赶去把女儿带回家。接着妈妈被警察拉去谈话,告诉她女儿在她来的路上,已经跳楼身亡时,不光是妈妈觉得不可思议,痛心疾首,连读者都会想,开头就死了?不会吧?接下来怎么写?这不会是一本重生,穿越,变异的科幻书吧?

      本书作者就是这样采用倒叙的手法,开头就是结果,很自然的吊着你的胃口。然后给你呈现出两部舞台剧,它们发生在同一个舞台,同一个时空里,中间却隔着一层帘子,左边的主角是女儿,右边是妈妈。

      女儿以第一人称的角度给读者演绎着她的故事,关键词是青春期最普遍的那些:恋爱,外表,异性,性,校园欺凌,作弊,诬陷 ,友情......

        她和闺蜜讨论学校男生,恋爱甚至性;和陌生网友分享内心世界;喜欢上另一个女生,初恋的甜蜜,因为是同性恋又各种顾虑害怕;为了喜欢的女孩子加入学校里的小帮派;被坏孩子逼着做一些捉弄老师的事情;又因为和女友的裸照被拍,被放到网上,而面对各种校园欺凌羞辱攻击言论;明知道被诬陷作弊,却又为了保护朋友,不得不承认自己作弊;一直好奇自己的爸爸是谁,却又害怕伤害妈妈而不直接问....

      可是在妈妈那里,女儿只是一个沉迷读书,不爱社交,学业优秀的孩子,其他事情,她几乎一无所知。所以面对女儿跳楼身亡的事实,她的第一反应是难以置信。


      那晚心里的疙瘩没解开,但是我知道女儿一定是在幼儿园经历了什么。我在等她说。

      一天晚上带女儿出去散步。她很喜欢和我一起走路,缠着我跟她玩各种数数字,猜谜语的游戏。女儿的性格就像是一部没有关机功能的电子产品,一旦开了,就停不了,除非电自动耗尽了。

        一路开心的玩了她想玩的各种游戏。快到家时,我说那你给我讲讲你幼儿园的有趣故事嘛。她很开心的讲了些她觉得好玩的,又认识了哪些朋友。虽然都是些幼儿园小朋友的天真幼稚事情,但是女儿讲的很投入认真。我也很夸张的配合跟她哈哈大笑。女儿得到肯定后,更加开心,滔滔不绝的讲,还跟我展示幼儿园学的歌。最后我夸张的说,宝贝儿,你好棒啊,妈妈太爱你了。可是你为啥不积极回答问题了呢。她立马失去了说话的兴致,还是回避这个话题。我心里的疙瘩更沉了。

      帘子的右边是妈妈。她的世界被用第三人称展示出来。一个成功的诉讼律师,即将成为高级律所的合伙人,同时也是一个想努力做一个合格母亲的单身妈妈。她享受这种工作带来的成功忙碌,和照顾女儿带来的充实感,也一直从别的母亲那里学习养育女儿的经验。她也一直觉得女儿很优秀,直到女儿跳楼身亡。

      失去女儿的悲痛和无法置信被一条匿名信息打破了:你的女儿并不是跳楼自杀。追查女儿跳楼身亡的原因分散了一些她的痛苦,也成了她慢慢接受现实,从伤痛里走出来的支柱。

        可是随之而来的却是另一种痛。通过女儿的手机,Facebook账号,她一点一点走进了女儿的另一个世界。女儿手机里的短信,电脑里的日记,Facebook的内容......一个个碎片,拼凑到一起,她震惊的发现她对女儿几乎一无所知。所以书名叫Reconstruction Amelia,字面意思是重组Amelia.(Amelia 是女儿的名字),中文名--陌生的女儿。

        作者就这样带着我们轮流的观看母女两的世界。面对一部好剧,或者一本好书,作一个观众,或者读者有时候并不是幸运的。上一秒还在责备女儿和网友吐槽闺蜜,不该为了喜欢的女孩而和那帮坏孩子走进,在面临校园欺凌,诬赖陷害的时候没有及时的告诉妈妈。下一刻又开始心疼妈妈失去女儿的痛苦,体谅她作为一个单亲妈妈,想兼顾事业和女儿的两难。

      有时候接受过程和原因,比接受结果更折磨人。作者逼着你去见证着这对母女一步步的走向悲剧,错过了很多可以沟通交流的机会,你唏嘘,紧张,害怕,觉得自己也参与了一场谋杀,可是又无能为力。

    五

        快到家的时候,女儿突然说,妈妈你知道我为什么不积极了吗?其实我还是很积极的,可是老师每次只提那几个固定的人。我就不想举手了。作为老师,我太懂女儿说的了。可是作为妈妈,我一下子心疼女儿起来。女儿在外表上并不是可爱讨喜的,这遗传自我们。在才华天赋上,也没有出众的。所以我很明白在一堆孩子里,女儿肯定不是那个吸引人的。可是我不能跟女儿说这些成人世界里的喜好。我只能说,那你也要举手啊,你举手了,老师不喊你,也没关系,老师至少看到你是会的呢,要不然老师还以为你会,你笨呢。而且你多举几次,老师总会看到你的对吧。女儿开心的说是哦。

        接着女儿又说有一次老师问我,大熊猫的特点是什么。我说大熊猫是黑白的。老师说不对,大熊猫的特点是眼睛部位是黑的。妈妈,我真的在动物园还有电视上看到大熊猫是黑白的。对吧。她还不忘向我求证。作为老师,我毫不怀疑女儿说的是真话。也明白了她的老师给她的那句:有自己的想法,有时候像个小大人。女儿肯定是在课堂上跟老师争辩顶嘴了,她幼稚也固执。我不能否认老师说的,可是也没有否认女儿说的,传统教育的弊端,跟她说还太早。我绕着说,宝贝儿你好棒啊,你还能记得我带你去过动物园呢。那只大熊猫确实看起来黑白的,可是你记得它眼睛周围也有黑色的对吧。女儿说,是的。我接着说,所以宝贝儿你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看法对吧,老师说你是错的,确实不对,但是你也不能说老师是错的,对吧。你有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就可以了。女儿似懂非懂的说,是的。

      Reconstruction Amelia (陌生的女儿)是外教同事推荐给我的。第一遍囫囵吞枣的读了,想着无非是一个青春期母女关系的书。读完以后,没觉得有同事说的那么精彩,好奇外教为何高评价这本书,也怀疑自己的英语阅读能力,是不是没看懂,还网上搜了相关信息,又重新读了第二遍。

        第二遍读才重新发现这本书。倒叙,设置悬念,书的记述结构,青春期,校园,母女沟通交流,这些关键词并没有什么新奇,也不是吸引我的全部因素。跟着妈妈一起寻找女儿跳楼的真正原因,也是另一个重要因素。

      大话西游里说,我只猜到开头,却从未料到结局。可是这本书,却反其道而行,告诉你结尾,让你从未料到开头。

    失去女儿让妈妈痛不欲生,可是知道真相让又给她伤口撒了一把盐,也让读者不寒而栗。

      感谢女儿主动跟我说她在学校的经历,她如果不说,我也会问,可是她可能不会告诉我真相。那我永远不知道真相。也唏嘘自己之前没有用适当的方式早点问她。所以也感谢女儿很快就告诉了我。

图片发自简书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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