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十八岁给我一个姑娘》一共作了三处标注。
第一处在27章“心坎”,写秋水的阅读体验和他对自己文字的期望。在秋水的小屋里、窗户旁、桌子上、台灯下,杜牧、李白、劳伦斯、亨利米勒的文字和他没有间隔,他知道他们文字里所有的大智慧和小心思。他们的魂魄,透过文字瞬间穿越千年时间、万里空间,带着温度和味道来到小屋,纠缠他的魂魄,让他心如刀绞、泪流满面。这第一次的阅读,比初恋重要,比第一次抓住自己的小弟弟反复拷问重要,比第一次慌乱中进入女人身体自己身体失去理智控制重要。杜牧、李白、劳伦斯、亨利米勒的超能力,让秋水渴望。在他死后千年,透过他的文字,他的魂魄纠缠另一个黑瘦秋水,让他心如刀绞、泪流满面。于是秋水修炼自己的文字,摊开四百字一页的稿纸,钢笔在纸上移动,他看见炼丹炉里炉火通红,仙丹一样的文字珠圆玉润,这些文字长生不老。秋水的文字和秋水无关,就像朱裳的美丽也和朱裳无关,这些文字有它们自己的意志,它们反过来决定作家的动作和思想。“当文字如仙丹一样出炉时,我筋疲力尽,我感到敬畏,我心怀感激,我感到一种力量远远大过我的身体、大过我自己。当文字如垃圾一样倾泻,我精疲力尽,我感觉身体如同灰烬,我的生命就是垃圾。”
第二处在37章“奶罩”中,秋水去和过去的一个小流氓聚,小流氓卖内衣发了笔小财,请大家聚聚,吃饭、打麻将。一夜麻将、六瓶啤酒后,凌晨五点,秋水走在街上,月亮仿佛一块被啃了一大口的烧饼,剩在树梢。一杯“二锅头”沿着脊背下去到脊柱的一半,在哪儿点燃一团火,那是人的真魂儿所在的地方。六瓶啤酒点的火不亮,飘摇着,像一盏破油灯。油灯里的世界与白天里的不一样,与无光的黑夜里的也不一样。世界更加真实而美丽。前面“新婚必读”中,心里装着朱裳,在翠儿乡间小路般起伏不平的身体上奔跑,却又不知道要跑到哪里去?于是这时秋水问了“是不是男人就不该真的爱上什么人?就该搂完抱完心里什么也不剩?这样才能睡得香,吃得香,说起话来才能不顾及,干起事来才能特玩命,才特别特别地像个好男人?”“难道喜欢就是因为你不能放开了去喜欢?真他妈的见鬼了,见了大头鬼了。可是是不是真的爱上什么人不是由你定的,你妈的,到底谁定的?到底谁管?凭什么呀?凭什么要喜欢你?凭什么?凭什么?”秋水就这样鬼哭狼嚎地喜欢着一个姑娘。
第三处,在最后一章“温润之美”。转学前秋水换了条新裤子,踏上楼梯,楼梯的尽头晶莹温润,仿佛传说中的翡翠城堡,越爬越轻松地爬到五楼,敲开朱裳家的门。“‘明天就到别的地方上学了,想最后对你说句话。’我拉开裤子的拉链。”
“奇葩大会”中冯唐说,自已想通过“文字”不朽。在其它的访谈中,也多次表达过这种作为一个作家的“妄念”。觉得一百、二百年后的销量比现在一十、二十年的销量重要,虽然现在销量也不错。原来他在这本书中早就描述过这种“妄念”。第一处标注,我印象最深。但千百年后的销量确实比现在的销量重要吗?
本书kindle热门标注中,人数最多的是:“十七、八岁的少年没有时间概念,一辈子的意思往往是永远。”其次是:“时事如棋,一着争来千古业。柔情似水,几时流尽六朝春。” 再其次是:“一样的寂寞,一样的骨子里面的寂寞。这种寂寞,再多的欢声笑语,再迷醉的灯红酒绿也化解不开,随便望一眼舞厅天窗里盛的星空,喝一口在掌心里的隔夜茶,寂寞便在自己心里了。仿佛他打开一本闲书,仿佛我垂下眼帘,世界便与自己无关了。”
热门标注,也许是作者说的虽然多但不重要的现在一、二十年的销量。一、二百年后,对书中其他句子做标注的非热门标注人开始读他的书了。每一代的非热门标注人也许都不多,但一代一代,千年后,非热门标注人累积的就多了。那总阅读量比起刚开始一、二十年火热时的阅读量可厉害多了,这才重要。这代的热门标注人,使这本书热门了。下一代的热门标注人,使下一代的某本书热门。但上一代的非热门书,累积到这一代,仍然不会超过这一代的热门书热门。一代一代,虽热门书不同,但累积的热门标注人却大于累积的非热门标注人。累积的热门标注人与累积的非热门标注人的比例同某一代热门标注人与非热门标注人的比例相同。这一点上人类五千年一样,每代都符合正态分布。所以历史阅读量的判断是一种错觉。
时间不会使“文字”发光,是否写了真的景、深的情、真的人性、深的思想?“文字”产生之初它的亮度就已经决定了。“好作家”不用期待时间的肯定,不如关心读者的水平。虽然每代读者都符合正态分布,但不同代间的水平却是有差别的。以前最好的读者也许不如现在最差的读者,这样时间流逝才有意义,时代在进步!
第二处标注,虽然我也不懂“是不是?凭什么?”,但动人,实在,得问!
第三处标注, 朱裳开门,秋水拉开裤子拉链,说想要对她说最后一句话;朱裳关门,秋水瞥见阳台上她白底粉花的内裤随风飘摇。一句话写出了前面百分之七八十的内容,却放到最后。